言北辰一路狂奔回客栈,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但脸上却还要装作云淡风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李非清与李非楚见言北辰一张冷得几乎要结冰的面庞,心中暗呼要遭,思忖着他这一趟,所闻所见定是非比寻常。
“掌门,那凌绝顶如何说法?”李非清倒了一杯水给言北辰递去,端的紧张非常,险些给洒了。
言北辰冷脸瞧视着那杯水,抓起咕咚一声饮了到了底。指着吕杏儿道:“马上松绑放她出去。”
“这……”李非清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猜不透言北辰的想法,这一遭怎与这女人还有瓜葛?便连忙劝道,“掌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且先与我们说一下才是。这女子说来身份还不仔细,好不容易逮住了,不多加利用就放走,岂不是……”
“让你放你就放,哪那么多话!”言北辰怒道,他已是受够了受人摆布的感受,这处却要是连两个弟子都使唤不动,那这掌门人的位子也就不用言旭出手,自己直接禅出去得了。
李非清见言北辰不知哪里惹来的无名火,心头也是以怔,但还是忍住不悦劝道:“掌门,我们俩的心在你这边,你该是信得过的。有什么事情还当让我们帮你参酌计较,不然我们俩却如何自处啊?”
“唔……”言北辰抬头望了李非清一眼,也知自己有些失态,随即歉然道,“你说的对,方才是我难以自持,教你为难了。”接着,便把自己在剑圣草庐处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两人听。
直说到了狄秋要吕杏儿作凭证时,李非清与李非楚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言北辰一回来就急着要放她走。
但除了言旭挟持假身份小孩的消息,两人另外还察觉出一番线索。那就是剑圣的草庐处,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在了,其中还包括剑圣在内。
“掌门,别的且先不论,那狄秋一干人等怎的都消失了?难不成,是剑圣从旁协助,已经帮他们离开了漠城?”李非楚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言北辰也是一筹莫展。因清晨时,戍城卫大牢遭人劫狱,有人认出匪首便就是那狄秋。所以,那城防人数增添了不少,还实行了宵禁,为的就是要将狄秋那伙人困在城里。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饶是剑圣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狄秋等人送出城去。但那草庐处的情况,言北辰却是亲眼所见,万不可能还有人在那里。难不成,却是真的插上翅膀飞了?
言北辰越想越不自在,自己为了这狄秋身上的雷火石,甚至不惜与言旭针锋相对,闹到如今的地步。可一转眼,这小子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何能教他不恼火?
如今看来,不但自己想借此机会一举做出些成就,坐稳掌门人位子的想法付诸东流。甚至于,即将就要面临被言旭架在火上去烤的处境。在这一刻,他甚至不禁想到狄秋对自己所言,让其赶紧逃命,未来再寻东山再起的机会云云。心中暗自掂掇:难道是天不予我,这掌门人真非我所属吗?
“时也、命也。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没有站在我这一边。”言北辰悲戚道,“现在我的处境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上,再进一步就要跌得粉身碎骨。你们俩听着,立刻将这女人放了,随后各自选择去路吧。”
如此绝望之言,听得李非清与李非楚二人皆是震动。三人已经走至今日,就差那临门一脚,要在这时退缩怎么能够甘心?忍不住道:“掌门,事情却还没有到那最糟糕的地步,何以自怨自艾?我们手中不是还握有临绝顶的书信吗?有此做保障,便不怕师叔他那阴谋能成!”
“幼稚之言,那封书信又无一字半句,提及师叔要求凌绝顶抓那小孩一事。”言北辰叹道,“要想以此作为威胁,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也唯有以此,以此自留脸面吧……”说到最后,言北辰身子一软,瘫倒在座位之上。
李非清与李非楚默默无语,就连言北辰自己也已经彻底死心,自己两个却还有什么多说的呢?于是,便照着言北辰的要求,上去解开了吕杏儿身上的束缚,将窗户打开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吕杏儿目光呆滞地各自看了三人一眼,接着便径自从窗口跳了出去,落在客栈的后院里头。
此间,狄秋已经在客栈之外等候许久,一件西厢房里一道红色身影飞出,便知是吕杏儿被释放了。连忙跟着跃入客栈后院,要去接应她出来。
谁知,吕杏儿被绑了两日已经饿得不成样子,从言北辰房间跳出来后,就立马在客栈的后厨找吃的。眼中是看到了什么,就一把抓起塞进嘴里,乱嚼一通后就吞了。
狄秋看得十分心疼,生怕她噎着,连忙接了一碗水递了过去。吕杏儿正值埋头苦吃,忽然见一碗水递来,也是头也不抬接过就饮。直到喝完了,才注意到站在身边的狄秋。
吕杏儿眼睛豁地一闪,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气冷不丁地刺破虚空逼射过来。狄秋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中连忙伸出抓向吕杏儿的肩头,要赶紧将她制住。但对方却端的比他还要快,一掌疾出已经挡掉了他的擒龙手,旋即反手就要去拿腰间的佩剑。
谁知,她那猩红的长剑被言北辰缴了,却是忘了拿。这左手一下抓空,已经是慢了一步。狄秋连忙趁机擒向吕杏儿的肩头,好在这次是得逞了。接着,便赶紧带着她跃出了客栈的后院。
可吕杏儿却是兀自反抗不休,嘴里模模糊糊地说着:“我赤影,杀了狄秋!杀了你!”
“别……别动了!”狄秋担心吕杏儿再闹下去会惊动北极门的那些人,可又怕自己会伤到她,不敢下颇重的手,不得已只得苦苦哀求。
但吕杏儿似完全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口中只会重复着要杀狄秋的话语。万般无奈之下,狄秋只能点了吕杏儿的昏睡穴,教她暂时失去抵抗之力。眼看吕杏儿慢慢软倒,狄秋连忙将其环抱住,接着便赶紧带着她离开了客栈的附近。
北境天寒地冻,夜越是深便越发的寒冷,此时此刻狄秋背着吕杏儿疾行在茫茫夜色之下,浑身血脉偾张,激动异常。想到自己历经千幸万苦终于是寻回一人,总算是没有辜负九泉之下的梁老与吕城。
但走着走着,狄秋却渐渐觉察出了不对,身后竟然有人在悄悄跟踪自己。这听声辨位的本领,狄秋端的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尤其是在这安静的夜间,街上又无其他声音干扰,更是不会听错。只是,他一时间竟是想不到这跟踪自己的会是何人。
从脚步声听来,至少可以排除言北辰与临绝顶。且对方的脚步虚浮,内功算不得强,更不会是那言旭。想到此处,狄秋心中猛地一惊,自己白日里偷听的时候,言北辰就说过,吕杏儿身旁一直有个男人若即若离地跟着。难不成会是自己一直猜测的宁勋吗?
狄秋脚步渐渐缓了下来,已是不敢继续往草庐的方向再去,而是转向了戍城卫大牢。试图试探一番这个跟踪之人的身份究竟如何,若当真是宁勋,见到自己带着吕杏儿往戍城卫大牢的方向去,即便不会出面阻止,也该有些行动才是。
但随着狄秋离戍城卫大牢的距离越来越近,身后的跟踪之人的脚步却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疾不徐,不紧不慢,保持着一段距离跟着,没有露出丝毫的紧张感,这反倒是教狄秋疑惑了起来。
以他对宁勋的了解,即便害怕自己是个武功远高于他的歹人,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吕杏儿身犯险境而无动于衷。毫无疑问,这一路跟着自己的人,绝对不会是宁勋!
想到这里,狄秋把心一横,便不再往那戍城卫大牢的方向而去,而是脚下又折了回去。未曾想,这一试探反倒是教这跟踪自己之人起了疑心,竟是犹豫了半天才又重新跟了过来。
狄秋心中暗喜,既是已经分清了敌友,那事情便就好办了。这一转换目的地,跟踪之人定会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发现了他,等到跟得不耐烦,自然会现身出来。
于是,狄秋一路往那偏僻之处走,直绕了一个大圈,才转向那草庐的方向。身后那跟踪之人,起先还一头雾水弄不清楚狄秋要去何处,直跟了许久,见最后还是往草庐的方向走去,这才恍然大悟,原是自己被戏弄了。
“别再走了,把那女人放下!”狄秋忽听得身后一声断喝,这却是让他吃了一大惊。原来,这一路跟着自己的不是别人,却是那张痞子。
狄秋缓缓放下了吕杏儿,回过头道:“张痞子,你不是跟戚成海在别云山吗?怎么却到了这漠城来?”
“你认得我?”张痞子有些意外,他这一路跟着吕杏儿倒是见了不少人,但从未露过脸。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家伙,却又是如何识得自己的?
狄秋见张痞子认不出自己的容貌,倒也不觉为奇,反倒是十分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口中猛地呼喊道:“戚成海,你却少做缩头乌龟,赶紧出来吧!”
“你瞎嚷嚷什么呢?这里就我一人,戚成海他没来!”张痞子骂道,可才一骂完就赶紧捂住了嘴巴。知道自己犯了傻,这不是给对方知道,他就一个人吗?
狄秋见这张痞子还是老样子,不禁也是一笑。他若是说戚成海不在此处,那定是没有假的了。但与此同时,却又不由地好奇,这张痞子一直跟着吕杏儿做什么?
却听,张痞子道:“你马上把那女人留下,不准再走了,听到没有!否则,我可教你好好吃些苦头。”
“呵!张痞子,我还道你对那柳倩有几分情的,想不到一转眼就惦念上了别人家的姑娘。”狄秋见他对吕杏儿指指点点,立马没好气地回到。
张痞子乍一听柳倩的名字,顿时脸涨得绯红,却又听不明白狄秋的话是什么意思。连忙辩解道:“你少胡说,我与这姑娘清清白白,才没有那档子事。”
“没那档子事儿?那可就奇怪了,既然没那档子事,你干嘛不好好留在在别云山,却到这漠城来?是这姑娘欠你钱了?还是赖你账了?教你这样追得紧?却是白费了我帮你俩拉红线,给柳二娘指了别云山的路去寻你!”狄秋这时已经想到了凌绝顶身上,暗自猜测这张痞子该不会又起了要回去投奔的念头,所以才不远千里来这北境。但嘴上却是兀自不提,想看看还能不能套些消息出来。
而张痞子因为蓦地听到柳倩已经被指去了别云山的消息,脑袋顿时嗡地一下,实在吓得不轻。连忙说道:“你说你让二娘去别云山寻我,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却有什么好说假话?她与凌绝顶也闹掰了,现在孤身一人,想着去找老朋友叙叙旧又有什么不好?我瞧她倒是有义气得很呢!”狄秋斜眼睥睨,满眼轻慢,“倒是你,一转眼就把柳二娘给忘了。等以后再见了她,我可要好好与她说说才是。”
张痞子见狄秋这样评价自己,顿时气得哇哇大叫:“你少血口喷人,我可从来没有你说的那样坏。这怀里这姑娘是我在一片树林里救下的,我是她的恩人,却没有别的什么乌七八糟的关系,你可不能信口胡诌!”
“恩人?”狄秋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大怒,“这姑娘以前可是既聪明又活泼,可现在拜你所赐,却变成这样一副模样,满脑子就只有杀人、杀人、杀人!你这恩情可真是大得难以报答!”
张痞子见越描越黑,迫于眼前这个自己认不得身份,却又与柳倩渊源颇深的人,将要把自己认作恶人到底。不得已下,只好细细解释起来:“这却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戚成海。是他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让这女人变成了这个模样。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赤影’。除了会杀人以外,什么也不会。”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坏事就赖在戚成海身上,好事就自己揽得十全。”狄秋骂道,“你说是戚成海把她弄成这样的,那你怎么不阻止,就眼睁睁看着她变成这样的行尸走肉?”
眼看狄秋骂得都是在情在理,张痞子也是急得抓耳挠腮:“我也不想啊,她被我救回来以后虽然一直意志消沉,但还有些人味的。是戚成海给她灌了不知道什么迷魂汤,又是传授武功又是给她吃什么丹药的。我本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结果竟然教好端端一个人变成这样子了。”
“你是说,她变成这样子,是因为学了戚成海传授的武功?”听了张痞子的话,狄秋不免有些怀疑,因为据他所知,戚成海只会一门阴阳两仪刀法。
可张痞子却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我打包票,当时救她回来的时候还都还好好的,就是因为险些被一个碧云宗的弟子强暴,有些受到惊吓。不过万幸那也算不上得逞,不至于受此影响,彻底变成个没有理智木偶。所以我断定是戚成海这家伙做的好事!你可要好好分辨,且不能乱说是我的不是!”
“碧云宗……强暴……”狄秋回忆起当时与吕杏儿还有宁勋几人分散时的所在,确实与张痞子所描述的相合。但自己却不曾知道,吕杏儿竟险些遭到碧云宗的那群畜生强暴。
想到此处,狄秋心中的怒火猛地蹿起,咬着牙问道:“那碧云宗的人呢?给他逃了?”
“怎么可能教他逃了,早已被我用暗器打死。他碧云宗自诩名门正派,却敢做这等苟且之事,打死也算替天行道,不伤阴骘。”张痞子得意道。
听闻那欲行不轨的碧云宗弟子已死,且不论是谁,都教狄秋心中一松,忍不住点头道:“杀得好,杀得好啊!”狄秋颤抖着手,轻轻抚摸吕杏儿的面庞,流下了眼泪来。只觉自己万分对不起她,教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头。
张痞子见狄秋忽然泪雨滂沱,整个人都愣住在了原地。方才却还听对方在骂自己,怎的一转眼却就哭了?连忙开口说道:“喂,你哭什么?”
“杏儿,狄大哥对不起你,是狄大哥不好。现在你安全了,狄大哥答应你,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害,好吗?”狄秋动情对着吕杏儿低声私语。
可这一番言语,却还是被张痞子听了个仔细。吓得他猛地退开几步道:“你姓狄?不……这不可能!喂,你到底是谁?”
“没有什么不可能,说!让她恢复正常的法子是什么?”狄秋身上杀气陡长,转过冷得宛如结冰的脸瞪向张痞子。
张痞子上下两排牙齿不住地哆嗦着,膝盖已经彻底软了。极度的恐惧之下,竟然将害怕转化为力量,反朝着狄秋一掌打去。
但不用想也知道,如今的张痞子岂是狄秋的对手。手掌落才落到半空,便被狄秋用擒龙手抓住反折在背后。接着,脚尖一点,踹向张痞子的后膝盖,教他直接单膝跪了下去。
下一瞬,狄秋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冷笑,缓缓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几乎要将张痞子的手臂扭曲到不可挽回的角度:“既然你不愿说,那就好好享用我朋友的离别相赠吧。”说罢,狄秋将自己从栾冰儿体内吸取的残余寒冰真气慢慢汇聚。在张痞子极度震惊的目光中,朝着他的脸颊贴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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