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各路设下提点刑狱司,专断各路地方冤案,如有疑狱或主凶不明,拖延不决之案,提点刑狱公事可亲赴地方主审。
昔年曲家的案子,从事发到上报,拢共才一月有余,虽说牵扯甚广,可也不该判的如此草率轻慢。
所以南枝才怀疑,一则王富贵当年收买了主审官,二则,曲家此案还有其他人插手。
此案虽过去三十余年,可在当年也是桩震惊朝野的大案,若想调阅案卷卷宗,只能从京畿刑狱司下手。
“这有什么难的?”
徐紫拍拍胸脯,立刻把这件事揽了下来:
“京畿刑狱衙门押司家中亲眷曾被大鬼缠身,请我去捉过鬼,借调封卷宗有什么了不得的,下午我便亲去一趟,保管把东西给你带回来。”
“那就辛苦阿紫姑娘了,等你回来,我再请你吃炸臭豆腐。”
南枝笑起来:“至于我与绾娘,却是要先见个人,给开封府送份礼。”
徐紫有些不明所以,绾娘也是略显迷茫,满眼疑惑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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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开封府之人在码头上留了整整一日,帮着清点苦主不说,还要在街市中张贴告示,言明近来有妖人作祟,仔细看顾家中稚童。
眼看镇妖司的人把苦主接了就走,全无帮忙的意思,等回了开封府,衙役里便有人忍不住抱怨出声:
“那镇妖司的人实在欺人太甚,这是拿咱们当跑腿使来!”
“就是就是,这拐子案分明是咱们的活,却硬生生叫镇妖司的人夺去,当真是叫人没由来的窝火!”
“前些日子,各地州府衙门还报案说是走失了亲眷,兄弟几个查了这么久,谁知道那四等镇妖使怎得就那么好运,竟然叫她撞上,得了个大功。”
“明儿在朝堂上,那镇妖司又要压咱们开封府一头哩!”
展昭忍不住微微皱眉,转身呵斥:
“慎言!镇妖司与开封府衙同为大宋行府,上敬朝中圣人,下护京畿百姓,何来谁压谁一头之说?
那拐子死有余辜,折在镇妖司的同僚手上,对百姓而言,当是不幸中的万幸。
案子告破,我等应该高兴,而非背后汲汲营营,念着什么功劳苦劳。
列位也是追随大人多年的老人,怎么越活越糊涂了?”
见有人面上仍是不服,展昭眸色愈发深沉,一字一句道:
“近来京中浮躁成风,多有我开封府与镇妖司不合之传言,我等甚为开封府护卫,又怎能随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全无半点自己所想?
此事我稍后晚些会禀报包大人,请各位好自为之。”
众人见其面色凝重,又被登头骂醒,立即点头称是,心知大人待下严明,这下被展护卫捉住他们说小话,少不得要罚半个月的俸禄了。
展昭说完转身便走,心下又道,眼下这时候,包大人也该自宫中回府,眼下应是在寅宾馆看状子。
想到这,他抬腿便走,又步伐匆匆,遇着府中下人、厨娘,见了展昭都是笑意盈盈:
“展护卫,今儿当值啊!”
“展护卫,今日来了鲜鱼,晚上府里烧鱼吃!”
“展护卫,大人将将回府,公孙先生正要命人去寻你哩!”
展昭一一点头,宛如邻家郎君,偶尔停下来应和几句,从英武楼到寅宾馆,短短一段路却叫他走得无比艰难。
等到了寅宾馆门口,就见王朝马汉二人守门,屋内已经点起油灯。
一入内,果不其然,眼瞧临窗桌边坐了个身形圆润,体态丰满的黑脸胖子,两眼深邃,额生弯月,样貌尤为奇特。
此人身穿当朝二品官员官服,帽戴铁翅,面容严肃,便是不开口,抬眼低头,自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来。
除此之外,屋内还有一人,却是未着官服,只做师爷打扮,一身翠色青衫,眉如丹凤,笑脸迎人,气质清瘦,恍如森森翠竹。
——正是开封府内主簿公孙策。
“展护卫——”
坐在桌边那人便是如今开封府府尹,圣人亲封专司京畿刑案,素有“青天”美名的当朝二品大员包拯了。
跟许多人想象的不同,包拯既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双瞳鹰目。
除了眉心一轮月牙,和皮肤生的略黑些,看起来便是个好脾性儿的胖子罢了。
见了展昭,包拯眉宇间的愁绪少了几分,开口便唤,展昭施然行礼,将白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
“大人,今早转运司官员来报,说是从寿州往汴京的货船之上,有妖道行妖法,以造畜之法掠卖人口。
那妖道唤作马三,应是寿州人士,在寿州略有薄产,后被船上定远方向来的镇妖使,定远人士南枝所杀。
等我赶到时,镇妖司的徐大人已经将此案接手,想来不日便能将被掠卖至此的苦主送归。
近来中元将至,汴京内外多了不少奇人异事,因此下官便自作主张,于街市中张贴告示,警醒京中百姓。”
包拯捋了捋胡子,转眼看向一旁的公孙策,后者微微一笑,都不用翻阅案卷,便信手拈来:
“回大人,前段时间,江陵、襄州、太原几地确有有报案,言及家中亲眷失踪。
只是各地皆有失踪,加之被拐者男女皆有,又不似寻常掠卖之犯,故而无人将这几件案子合在一处。
这案子破了,确实是件喜事,只是展护卫说的不错,近来汴京内外鱼龙混杂,恐怕……”
“本官自然知晓。”
包拯点点头,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一道:
“中元将至,鬼门大开,半月前曹国舅便上了折子,言及今年这中元鬼市恐现于京中,届时难免会出些乱子。
今年陈州大旱,滨州一带又闹了水灾,今又有妖人以造畜之法掠卖百姓……
本府担心,日后还会有类似之案发生,说起来,那镇妖司行事酷烈,虽为本府所不喜,可每位镇妖使,确都以护卫大宋为己任。
若我大宋再多一些这样的忠义之士,便是有再多的魑魅魍魉,又有何惧?”
“大人今早入宫,想来便是为了陈州赈灾一事?”
展昭话头一转,又道:“看大人眉头不展,想来官家已经定下去陈州赈灾的人选了?”
公孙策摇摇头,无奈道:“是庞贵妃的亲弟,那位安乐侯庞昱,昨夜官家下的圣旨,现在算算,人应当已经出了汴河。”
庞昱?
展昭瞬间明白为何包拯会如此。
庞昱乃是太师幼子,自他大姐入宫做了贵妃后,便得了个“安乐侯”的封号。
这位安乐侯,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除了喝花酒斗蛐蛐,便是欺男霸女。
这样的人如何能被派去赈灾?
“曹国舅举荐之人,都叫太师捉了短处,不是品行有亏,就是德行有损。”
包拯冷哼一声,眉宇间升起些许怒气:
“党争之祸,却要牵扯百姓,官家如何看不出,分明就是宠信贵妃,偏袒太师,实在是……”
糊涂。
最后两个字他只能咽下,闭口不提。
但愿那位小侯爷莫要惹祸,不求他有功,但求他顺顺利利,把赈灾的银子同粮食平安送去陈州。
——随行护卫、随侍那么多,太师府上也有家臣,说句难听的话,便是头猪,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吧?
屋内三人都因着此事心情沉重,却听门外有人进来报信:
“包大人,镇妖司那边送来两个人犯,说是有桩案子落在他们手上,细细查下来,却发现应该归咱们开封府管,便把人犯送过来了。”
镇妖司往开封府送人犯?
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屋内三人都有些惊异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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