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探索队成员的情况实在不怎么好。
数人重伤,六人深度昏迷,剩下暂时还有行动能力的三十几人自发分成三个小组。
一组巡逻,侦察敌情,一组外出捕猎,寻找食物,最后一组则是保护伤员和多日来辛辛苦苦采集的标本素材。
吕东方原先那张脸还算清爽帅气,现如今在这暗无天日的秘境里待了半月有余,脸上满是青色胡茬,又多日没有好好休息,眼球里布满血丝,跟野人一样,当然好看不到哪去。
刚才开枪的是个年轻战士,看着也就刚刚成年,知道他犯错以后,一直低着头不敢吭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麻姑娘,请您原谅这个小同志,他没经历过这些,情绪紧绷,忽然看到有人飘在天上,以为自己中了妖兽的幻术,所以才——”
刘如鹤心情沉重,但仍旧记得替小战士向南枝解释:
“前段时间,我们遇到了一种外形像是兔子的妖兽,这种东西能模仿人说话,还会装作死去的同志向我们求救,他的班长,就是被那种兔子迷惑,跑去溶洞救人,结果被蜘蛛群分食,哎。”
她重重叹一口气,刚才开枪的小战士已经是泣不成声,冲南枝深深鞠了一躬,带着哭腔道:
“对不起,我犯了错误,向自己人开了枪,麻姑娘,您枪毙我吧,但是求求您,把刘教授和采集样本带出去,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对大夏做的贡献,比我的要大。
还有秦科长,她的伤已经恶化,真的也不能拖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南枝:“……”
她没那么穷凶极恶,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杀人吧?
秦越也受伤了?
“对啊!通道不是被我们炸了吗?麻姑娘您是怎么进来的?!”
站在一边的吕东方眼底忽然升起一抹希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道:
“麻,麻姑娘,您是不是有办法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南枝却没回答,只挑了挑眉:“秦越呢?”
“秦科长她受了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吕东方神情复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哑着嗓子,颓废道:
“刘棺生……为了救我跟我妹妹,也伤得不轻……”
“带路。”
南枝忍不住打断,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吕东方明白过来什么,浑身上下都透着喜色,抢在前面带路:
“这边,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这座石台下面驻扎,这地方虽然奇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活路,越靠近石台,那些奇奇怪怪的妖兽也就越少。
好在食物跟水是暂时不缺的,不然我们真扛不到活着遇见您的这天……”
吕东方胡子拉碴,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营地里,都是二十七八的年轻军人,有男有女,身上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胳膊上绑着纱布,泛黄的纱布卷了边,里面隐隐有红色血迹渗出——
他们选择的临时营地正位于祭台之后,一方缺了角的高大莲花灯下,这里避风,而且只用顺着缺口往里拓宽,就是一处天然的,隐蔽的庇护所。
伤员正躺在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上面休息,其余人大都神情疲惫,牢牢抱着怀里的枪械发呆。
偶尔有一两个醒着的,听见有脚步声,立马应激一样举起枪械,瞪着满是血丝的眼恶狠狠盯着来人。
他们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限,仿佛再有一点风吹草动,理智就会立刻崩坏。
刚刚对南枝开枪的小战士,也是在极度害怕和惊恐之下,做出的误断。
“是自己人,是自己人麻姑娘!都放下,放下!”
……我们在这里,还陆陆续续遇到了前面六批探索队的生还者,现在留在营地的,只有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吕东方赶忙站在南枝身前,安抚其他人,等他们放下戒备,才走近躺在最里面的伤员,刘如鹤轻轻叹了口气:
“秦科长是为了保护实验素材,才会——当时我们在采集样品的时候,正好撞到了头巨型蜘蛛,我们没有带够弹药,秦科长让我们先带着采集到的样本先走,自己一个人杀死了那头蜘蛛。
等我们带着支援赶到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到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
秦越正躺在一张厚重的毛毯上,双目紧闭,唇色发青,脸上被不祥的黑色笼罩。
她看上去承受了极大的折磨,额前汗津津一片,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样。
至于她躺着的那块毯子——细看却是一张厚重的,毛茸茸的蜘蛛皮。
“她中了丹蛛毒,好在你们还不笨,知道拿这畜牲的皮裹着她些,才留了她一命。”
南枝面色平静,从腰带里取出一瓶补血丹,随意丢给吕东方:
“喂给她。”
伤人的蜘蛛,她在《十年蛊记》里看到过,但体型这么大的,确实稀奇。
吕东方当即照做,丹药入口三息左右,秦越面色就平缓了许多,脸上的青黑消散,唇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只是依旧没有清醒。
其余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南枝,似乎把她当成了唯一希望。
“她体内余毒未清,气血亏空,多吃些血肉精食,把失去的精血补回来便成。”
南枝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向外走:
“等她醒了,让她来石台上见我,我需要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人。”
她走出十几米,背后,传来阵阵压抑但隐秘的欢喜呼声。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互相拥抱,颤抖着小声嚎叫,仿佛要发泄出心中的无助绝望。
——麻姑娘的到来,仿佛是替这支即将陷入崩溃的小队伍打了一支强心针。
人类文明之所以能长存,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哪怕是在绝境,也会想尽办法,绝处逢生。
南枝站定脚步,静静听了一会儿,果然见角落里,吕东方探头探脑,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上前。
过了一会儿,他才别别扭扭走上前,郑重其事地给南枝鞠了一躬:
“麻姑娘,我,我知道我不应该来找你,之前多有得罪,我向你道歉!
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在您眼里,我可能什么用都没有,可我还有烂命一条,想卖给您,就想求求你,您能不能……您能不能……”
他搓搓脸,似乎是害怕听到拒绝,颤抖着声音道:
“那瓶子里的救命药,等秦科长醒了,能不能给我妹妹和刘棺生用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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