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南道友。”
花习剑打完沈洛河,忽的起身,直直冲南枝行了一礼,语气郑重:
“若非因我之故,因观中诸多师弟师妹之故,沈洛河也不会做下这等蠢事,带累南道友的家人,还连累你身处险境。
我花习剑坦坦荡荡,绝不愿以牺牲他人性命为代价苟活于世。
今日得你恩情,日后必定回报。”
说着,她自腰间解下一枚花团锦簇,其上描绘“花”字的玲珑玉佩,珍重双手奉上:
“此乃花家族徽,凭借此佩,千山万水,必来践诺,君子一言,覆水难收。”
那玉佩灵光闪动,显然有些来历,,南枝注意到秋不过投来羡慕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
花家在修真界,怕是地位不低。
而花习剑敢给出这样的承诺,她必定也颇有来头。
“沈洛河虽说利用我家人,将我引诱至此,可也暗中相帮,助我暗地里送出家人。两相抵消,便再不计较。
况且青龙道人心里藏奸,早就盯上我,没有沈洛河,也会有其他人。”
南枝接过那玉佩,轻声道:
“只希望,咱们日后还有机会,能一道喝酒。”
“好。”
花习剑点了点头,一旁,沈洛河面色灰败,眼神颓废。
……
……
天边雷声整整劈了九道。
等雷云散去,天边重现光明,原本镇妖观所在,已经面目全非。
山林被夷为平地,绵延山脉齐根而断,被轰成一片焦土平原,四处有燃烧着的石液流动,夹杂着几粒雷击灵髓。
空气中,满是硫磺和焦糊掺杂的难闻气息,温度极高,寸草不生,仿佛一夜之间,穿越到传说中的火焰山。
南枝在一处巨坑里,寻到了尚存一息的南易。
他仰面躺在地上,身旁落了一尊巴掌大小的浅灰色小人,那小人生着丹凤眼,留着长须,分明是青龙道人的模样。
一见风,满是裂痕的小人忽的碎裂开来,化作片片飞灰,消散于天地间。
“元婴碎裂,神魂俱灭。”
秋不过忍不住摇了摇头:“青龙观主,当真是……”
听见来人的声音,躺在地上的南易挣扎起来,他浑身被烧得焦黑,皮肤没有半块好皮,唯独眼球一点白。
秋不过抽了一口气,目露惋惜。
妙云尼垂目,眼中俱是怜悯。
沈洛河和花习剑,一个愧疚,一个惋惜,皆难过极了。
昔日丹霞仙,竟然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是,大姐吗?”
南易下半身那截蜉蝣木扭动着,他凭借感觉看向南枝,又问了一遍:
“是大姐吗?青龙死了吗?青龙死了吧。”
“嗯,是我。”
南枝把他抱在怀里,认认真真取了帕子,给他擦脸:
“元婴碎裂,魂飞魄散,死在天雷之下,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再无复活可能。”
“哈哈哈,咳咳咳,哈哈……”
南易脸上荡开一层畅快的笑,慢慢的,笑得越来越大声,直到口中涌出一团血沫,才扯住南枝的手,急切道:
“”大姐,你应了我的,你应了我的!”
“……”
南枝手僵了一下,她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嗓子开口:
“青龙已死,你可以……或许有法子能……再不济,也能寻到办法……”
“大姐,我太累了。”
南易睁着眼,执拗地盯着她,哪怕喉咙里的血沫漫出来也不肯移开视线:
“叫我睡吧,你应了我的。”
南枝又沉默了片刻,忽然把南易靠在一块石头上,又取出一张画纸,一只笔,细细在纸上描绘起什么。
在场之人没明白她要做什么。
南易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呼吸急促,身子往前探了探,脸上涌现出无尽的幸福跟狂喜。
画纸上,一个少年模样渐渐成形,娃娃脸,模样俊俏,脸上总带着笑,看人的时候极为讨喜。
南枝画的很像,与南易从前的模样一般无二。
等画好这幅画,她将画纸披在南易身上,后者下半身虫身变作人形——虽然只是简单的障眼法,却足够叫南易欢喜。
“真好,大姐疼我。”
他喘着粗气,幸福地迎接这一个时刻,神情没有丝毫留恋:
“真好,我终于能,从这副皮囊里脱身。”
他半点没提南家人,毫无留恋。
南枝沉默着,用手去蒙他的眼睛,南易温顺地闭上眼,幸福地躺在她膝盖上,嘴角带着甜蜜的微笑。
一根细如牛毛的小针刺入眉心,蜉蝣木略有异动,剧烈挣扎起来——
半空中有蜉蝣木裹挟魂魄逃窜,被南枝拘了回来。
【您向“旧南之尸”献祭了蜉蝣木。】
【血肉献祭,“旧南之尸”当前可提取神通数量:1,已提取神通数量:1】
【神通:呼风(已领悟)】
【神通:唤雨(可领悟)】
【神通:驭木(献祭进度:0.1%)】
南枝径直忽略了系统提示,只轻轻蒙上南易的眼睛:
“睡吧,下辈子别这么累了。”
娃娃脸少年就这样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胸前,嘴角还带着笑。
仿佛他只是睡去。
南易死了。
以人的模样死去。
……
西北路镇妖观之变,惊动了大宋境内其他二十三路镇妖司。
三日之后,镇妖司便下发了文书,陈述前情,将青龙道人才是与慧远合谋,造就阴阳路惨案的真相广而告之。
惊变当日,天降紫雷,青龙身死道消,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清静宗。
南易下葬时,自清静宗而来的宝舟,也落在了大宋上空。
汴京万寿山镇妖观。
一处待客正厅,厅中自有假山瀑布,花鸟鱼石,又见花团锦簇,芳草萋萋,好似在这小小天地单独开辟出个世外桃源来。
厅中有几道人影分坐吃茶,却正是妙云尼、秋不过、曹国舅同曹皇后,又并一对黑发白瞳,面貌无二的双生子。
那对双生子外貌极为惹眼出色,俱是细长脸,远山眉,肤色奇白,一双瞳孔是纯然的白,就连眼睫都透着冰雪一样的颜色。
伤势渐好的沈洛河站在下首,花习剑换了一身红衣,腰中佩剑,站在一旁。
“这就是青龙师叔的一对弟子?”
双生子里年长些的忽然开口,声音却稚嫩如孩童般:
“不是说当日还有一个筑基修士,破了墨师兄的阵法么?怎么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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