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威远将军夫人卢氏和定远侯夫人梁氏却是捏了一把冷汗。
谁不知道裴贵妃手段狠厉，这娘家的继承人和亲孙子，孰轻孰重还用说吗？再者，裴贵妃本就是出自裴家一个分支，跟定远侯府隔了几层。
殿中安静下来，众人都竖起耳朵听裴贵妃示下。
“大嫂。”裴贵妃朝梁氏唤道。
“娘娘！”梁氏急忙低头行礼，“娘娘别跟怀珠一般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
“自从本宫嫁进宫以来，处处谨言慎行，更不敢徇私枉法，这宫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本宫，咱们裴家也该以身作则，你说对不对？”裴贵妃道。
“娘娘说的是！”梁氏拉着宋怀珠跪下，“怀珠她说错话了，快向娘娘赔罪！”
宋怀珠不情不愿地跪下。
“乐宝他是聿儿唯一的儿子，如今聿儿为国征战，本宫怎可纵容娘家亲戚欺辱他的独子？”裴贵妃叹了口气，“青璇你看，思景该怎么罚？”
裴少连捏紧了衣袖，差点冲动揭穿乐宝的身世，可想了想还是忍下来：“姑母，思景有错，回去我会罚他的。”
“少连说的对，娘娘，就让臣妾带思景回去再罚吧！”梁氏赔着笑脸道。
江云暮斜倚在桌案上，一手端着酒杯，眯眸观察裴少连的表情。
当初宋怀珠刚进侯府为妾就怀上了身孕，正是得宠，有几回冤枉裴景儿，梁氏和裴少连都护着那女人。
梁氏罚景儿跪了几回，裴少连也不相信景儿，还说什么对孩子严厉些好，后来景儿因为怕遇见宋怀珠，都不敢出梧桐院。
江云暮放下酒盏，边转着眼眸观察大殿中的白石地面，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今日这事儿若是裴贵妃不出手，轮到她出手，免不得要见许多血，宫里高手众多，报仇之后能否全身而退也是个问题。
“你干什么？”许松云忽警惕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怎么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许松云皱着眉，“我可警告你，在贵妃娘娘面前别惹事，不然咱们全都得脑袋落地。”
她倒不是好心劝江云暮，只是不想被连坐罢了。
江云暮白了她一眼，转开头去：“我又没干什么。”
孟菀看看二人，无奈摇了摇头。
裴贵妃蹙眉思忖了一阵，像是想通了什么：“思景在众目睽睽之下谋害晋王的儿子，就这么让你把他带回去肯定不行，这样吧，让他去后殿里跪着思过一个时辰，这事儿就算过了。思过当要心静，黑暗中思过最好了，把烛火给他灭了。”
一名内侍得了命令，就要抓裴思景去后边思过，后者扯着宋怀珠嚎啕大哭：“娘亲救我！”
“娘娘，思景怕黑……”宋怀珠连忙拉住裴思景。
“娘娘！思景还这么小，一个人跪在黑暗里该多害怕啊！”卢氏和梁氏拼命求情，“求娘娘开恩……”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小孩子一个人在黑暗里难免害怕，”裴贵妃揉着乐宝脑后细软的头发，微微一笑，“这样吧，怀珠，你陪着他一起去，跪满一个时辰就出来。”
宋怀珠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娘娘？”
跪一个时辰不会怎么样，可她是定远侯世子夫人，当着众多命妇的面被罚跪小黑屋，将来她的脸往哪里搁？
梁氏还在磕头求裴贵妃收回成命，卢氏却已经放弃了，拍拍宋怀珠的肩膀道：“怀珠，委屈你……陪着思景去吧。”
裴少连站在一旁，感觉像被人当众扇了巴掌，望着上座那雍容华贵的女人不甘地握紧了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有朝一日，让他坐上高位，裴敏仪，李聿，你们就等着吧！
一直给人做嫁衣裳有什么意思？处处都要看人脸色，倒不如取而代之，裴少连转头看向江云暮，到那时他想要的人和事，全都能实现。
两名内侍领着宋怀珠和裴思景去后殿中罚跪，卢氏望着女儿和外孙的背影，摇摇晃晃站起身，退到一旁。
宋家惹怒了裴贵妃，罚跪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至少比起怀瑜……已经是好很多了。
一想起小女儿，卢氏难过地落下几滴泪来。
“诶？继续弹琴啊，”裴贵妃指着几名乐师道，“宴席才刚刚开始呢。”
“是。”
坤仪宫中热闹了一晚上，就连太后和文昭帝也派人送了赠礼来。
酒过三巡，裴贵妃半醉地望向殿门外，轻声问旁边的女官：“可有照儿的消息？”
“回娘娘，洛王殿下已经平安抵达洛州了，”那女官答道，“一切都好，请娘娘放心。”
“聿儿呢？”
“还没有消息，”女官回答道，“娘娘放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裴贵妃怅然点头，搂紧了乐宝叹道：“本宫这个生辰过的……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
“娘娘宽心，洛王殿下和晋王殿下肯定是记挂着娘娘的。”
“不错，娘娘你看，乐宝他和晋王殿下小时候长得多像啊！”
“小少爷乖巧可爱，将来肯定前途无量，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孩子呢！”几位年长的贵夫人纷纷恭维道。
经过今日这场生辰宴，众人算是看清了，虽然东宫倒了，但裴贵妃没倒，抱紧她的大腿准没错。
坤仪宫后院，游廊上光线黯淡之处。
江云暮脚步轻轻一间一间屋子搜过去，忽见一个黑影挡在她身前。
“你去哪儿？”裴少连阴沉着脸，居高临下看她。
远处灯笼火光映着她的眸子，深不见底。
江云暮抬头看他，三年多不见，本以为会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没想到她只是心痛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
毕竟，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两人之间隔着太多东西，至于爱，再也没有了。
他和记忆中相比几乎没有改变，除了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细纹、眸中的血丝。
江云暮犹豫了片刻，行礼道：“裴世子，我找长瑞公公有点事。”
长瑞是坤仪宫的内侍，平时跟在裴贵妃身边。
说罢，江云暮便越过他，继续去寻宋怀珠，在找到宋怀珠之前，她不想节外生枝。
“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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