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以前看电视剧,看见里头的人物因为听见某个人的声音而骤然转变情绪的情节,觉得是影视剧放大了效果。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并没有夸张。
几乎是在听到陆经年声音的那一刻。
心情降到零点。
她戴着墨镜,余光斜了眼后方男人的衣角,没有回答他的话,提着东西径直出了商场。车子停靠在露天的停车场,滴滴两声解了锁。
原本还因为桂花糕窃喜的陆经年,在看见她解锁上了车子主驾驶座,动作自然地点了火,没有半分怯懦的样子。
陆氏发展的那几年,京城许多企业都眼红他们。
他遭遇了意外。
阿瓷不顾生命危险替他挡了灾祸,她驾驶的那辆奔驰车横到他面前,以至于她的车辆被另一辆蓄意谋杀的车子撞出好几米远,安全气囊全部弹出,她受了伤。
肋骨断了一根。
后腰处残留着一道几厘米的伤疤。
也因为那场祸端,阿瓷留下了阴影,她再也没开过车。坐在驾驶座位上,她的双手会止不住地颤抖,她会害怕。
此时此刻。
视线里的女人脸上并没有怯意,她从容淡定,墨镜的遮挡令他看不见她的眼神,但也能从她随意的动作里联想到她镇定自若的眸色。
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她真的不是阿瓷吗?
她喜欢吃桂花糕,几分钟前她在商场看见温千颜和齐深,他是注视着她走向那两个人的,不就说明她是认识他们的?
“陆总去哪?”宋瓷问。
车窗是降下的。
陆经年闻声侧眸,目光停驻在她白皙的脸上,这张与阿瓷完全不同的脸。她唇角勾着些许弧度,有着傲慢轻蔑的意味儿,阿瓷从来不会这么笑。
“需要捎你一段吗?我开车停稳的。”宋瓷又说。
“不用了。”陆经年回。
“那我就先走了。”
“嗯……”
宋瓷踩了油门,汽车驶离停车场。她望了眼后视镜,陆经年还停留在原地。隔得有点远,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依稀瞧着有点落寞。
她去世这一年,可让他把‘爱妻’人设给立爽了。
京城各大报刊只要出现陆总,势必会出现有关陆太太的字词。就连京城公墓,保安亭的人都说陆总常来,是个情种。
人设终究是人设。
骗骗外界不长眼的人就行了,别骗着骗着把自己也骗了。他有那么爱她吗?她在世的时候、韩时柒回京城那三五个月,她也没感受到他的爱。
人死了,他就忽然爱了。
那说明他爱的不是活人宋瓷,是死人宋瓷。以前还不知道他有这癖好,喜欢死人。
-
陆经年病了。
从IFS商场离开之后就病倒了。
夜里发起了高烧,许特助是给他打电话打不通,隐约觉得不好,赶去了蓉园,发现了昏躺在主卧床上的他。
去医院的路上他更是呓语声不断。
喊着太太的名字。
进了住院部,医护人员给他输好液,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男人呓语的情况才好了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许特助让人去调了IFS商场傍晚的监控,从录像画面来看,先生跟着南大小姐一路从商场一楼到户外的停车场,看着南大小姐上了车。
看到这里,许特助懂了。
自从参加了南家举办的认亲宴,在宴会上看到南小姐那刻,先生就认定她是太太。这一个多月来,南小姐在壹号院别墅休养身体,先生几乎日日过去探望。今天上午终于见到了她,她却说自己不是陆太太。
南管家拿出的那盒桂花糕让先生重拾了希望。
今天一整天都没处理工作,一直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隔着两条街望着对面南氏大厦,那个南小姐所在的办公楼。
傍晚见她出了大厦,先生拿了外套便追了出去,一路追着她去了商场。结果发现她会开车,若真的是太太,那她就绝对不会碰车,主驾驶座进都不会进去。
许特助看了眼床上病态憔悴的男人,无声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
得知儿子生病住院的消息,梅女士第二天清早便提着补汤赶了过来。进了住院部大楼,冤家路窄地撞上了穿着白大褂,刚上完夜班的温千颜。
本来上班挺累了。
都打哈欠了。
看到梅女士的那一瞬间,温千颜就不困了。她注视着不远处的妇人,对方却没敢迎上她的视线,下意识低头躲避。温千颜径直走上前,让她没地方躲:“我昨晚听说有个高烧快死的人进了医院,一打听果然不负我的期待,真是陆经年。”
“你怎么说话的……”
“我当然是用嘴说话,不像你,犯罪分子。”对上梅女士惊恐的眼神,温千颜又说:“陆经年治不好了,这一年里发烧进医院这么频繁,身体底子早就烂了,再好的药也治愈不了。这就是他的报应,当然你也会有报应。”
梅女士张嘴要反驳。
想到这一年里温千颜做的那些事,她都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宋瓷去世之后,温千颜隔三差五跑去她所居住的四合院,在门外摆祭奠死人用的花圈,还把宋瓷的黑白照挂在门口,有天夜里她起来,抬头看见宋瓷那张脸,直接吓晕了过去。
梅女士报了警。
警察却说无法立案,也定不了温千颜的罪,因为宋瓷是她的儿媳妇,遗照放到婆婆这边也是人之常情。至于温千颜,顶多只能口头上驱逐,但是她会不会再来警方也管不了。
梅女士知道温千颜私下跟那个律师齐深走得近,做的所有事都被律师指点过,徘徊在犯法与不犯法的边缘,在不会被处罚的基础上,干这些没道德的事。
温千颜成功了。
这一年里梅女士没睡过一个好觉,闭上眼宋瓷的身影就浮现在脑海里。她现在夜里连灯都不敢关,需要佣人寸步不离守在床边才能勉强入睡。
梅女士思绪游离之际,温千颜幽冷的嗓音再度传来:“陆经年仗着自己在京城的人脉保住了你,没让你受到法律的惩处。没有关系,我会永远盯着你,阿瓷也会永远在暗处跟着你,你转过头,说不定就能看见阿瓷在你身后。”
梅女士险些打翻手里的汤羹。
妇人蓦地抓紧保温盒。
看见她眼眸中的恐惧和慌乱,温千颜满意了,阿瓷被他们害死了,这点精神上的煎熬远比不上她的阿瓷遭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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