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讨论两个小学毕业的人谁更好的时候，而是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选呢？他们这些人哪一个比不上广播里念到的那些人？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知识青年们死活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大队长，我们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知识青年就不能担任学校的老师？我们到底比他们差在哪里？”为首的人质问道。
见他们目光坚定，一定要求一个答案，秦有福转过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一张纸，展示到众人面前，“这是上面下发下来的文件，上面有明确说明，乡村小学的教师就应该从乡村农民们中寻找，让待业在家的初高中毕业生能够走上工作岗位，提高农民的收入。”
“至于你们，文件里虽然没有明确你们表明不能当老师，但是我们奉行的准则是，不提倡的我们就一律不执行。”
为首问话的那位知识青年接过文件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微微泛白，薄薄的纸张都差点拿不住飘落在地。
原来是上面的授意，不允许他们知识青年当老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群知识青年失魂落魄，两眼迷茫无措。
苏清云站在角落里，见着这场面，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这个年代的知识青年简直是这个时代的悲剧，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开阔的视野眼界，却只能囿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处处受到掣肘。
有的人或许以后能够回城再打拼，可有的人却被消磨了斗志永久地沉寂下去。
“走吧。”良久，见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一群只是青年只好离开。
宋砚几人至始至终一言不发，他们其实比其他人要稍微好一点，因为毕竟除了家里寄来的补贴，他们还有之前苏清云给的奖金，日子过得也还算可以。
可以后呢？他们这群人的未来在哪里？宋砚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广阔没有方向，他的心里也是一片灰色。
心情极好的林见风看着众人失魂落魄的表情，嘴角勾起笑，也跟着慢悠悠地走了。
苏清云注意到他的笑，皱了皱眉，她怎么感觉林见风这货有点怪怪的？按他那种什么都要占便宜的性格，怎么会一点都不在意这个事情？甚至都还在笑。
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觉得林见风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便没有放在心上。
洛水村小学的老师培训班很快就如火如荼地开了起来，秦有福特地在村里找了间空房当作教室，就在村里的粮仓那边，又召集全村凑齐了多套小学书本，开始正式学习起来。
秦英和许含荷两人虽然已经毕业多年，但自身的知识还是十分扎实，约莫过了两天就差不多完全熟悉了，她们来自京城这种大城市，能够教给这些人的不仅是课本上的知识，还有许多拓展出来的新奇的东西。
尤其是秦英，她的母亲是老师，多年来她也耳濡目染学到过一些她母亲教学的方法，现在她又可以把这些都教给别人了。
一天天过去，众人都受益匪浅，飞速地汲取着熟悉又陌生的知识，但谁也不敢放松下来，因为最终的名额只有六七个，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一不注意就会被人甩到身后。
没有人愿意失去这个好工作，大家都卯足了劲儿的学习，不知不觉中，春节即将来临了。
春节将近，苏从军征得了温家父母的同意，将会带着他们回苏家这边一起过年，钢铁厂和纺织厂放假的时间都差不多，于是苏从军和苏从武两兄弟约着到时候一起回来。
离过年还有两天，苏清云年前还要去一次县城找老师上课，她想了想对她娘道：“娘，我想把楚老师接过来一起过年，您觉得怎么样？”
秦英正在批改学生的作业，闻言停住了笔，笑道：“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啊，楚教授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县里生活，这大过年的也冷清，到我们这也热闹。”
“不过，你得先去问问你奶。”秦英眨眨眼睛，“毕竟，咱家你奶最大。”
“我现在就去问。”苏清云转身就去找她奶。
说了这件事儿之后，吴桂香愣了愣，好半晌才问道：“你啥时候拜的老师？我咋不知道呢？”
“就前段时间，没多久，我去县里图书馆借书的时候认识的，楚老师可厉害了，他可是京城来的教授呢。”苏清云耐心解释道。
“啥叫教授啊？”吴桂香不懂。
“就是大学生的老师。”苏清云换了个她能懂的说法。
“哎呀妈呀！”吴桂香吓了一大跳，张着嘴吃惊道，“大学生的老师教你，那咱们家宝儿不也就是大学生了？”
苏清云忍俊不禁，“我哪儿是什么大学生呐。”以后会是的，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吴桂香也笑，笑完之后道：“那就把你那老师接过来，咱们一起过年，咱们苏家还能有大学生的老师来过年，是我们家的光荣咧。”
“谢谢奶！”苏清云大喜过望，飞快地上前跟她奶贴了一下。
“这孩子。”吴桂香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了。
隔天苏清云去到县里图书馆，找到楚老，她们上课的地方就在图书馆旁边的小休息室里，一般是苏清云先交上次的作业给楚老批改，再讲其他的内容。
楚先明仔仔细细地看过上次他布置给苏清云的作业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依旧是一份十分完美的作业，他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今天我们讲讲P问题对NP问题，也就是多项式算法问题对非多项式算法问题……”楚先明声音沉稳，开始慢慢讲述起今天的内容来。
他语速不快，苏清云却听得很认真，一句话都不想漏错，另一边还飞快地记着笔记，虽然以她的记忆力可以把老师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但是多写多记总是好的，百利而无一害。
楚先明的思维方式和讲解的逻辑都很特别，他的思维比较跳脱，常常是想到哪里就讲到哪里，如果是一般人可能很难跟上楚先明的节奏，但是对于苏清云来说就很合适。
师生俩之间氛围融洽，聊得投机，时间不知不觉就溜走了，楚先明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快昏暗下来了。
楚先明合上手里的书，“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好的，老师。”苏清云也收起本子放进书包。
“下次见可就是年后了，提前说一声新年快乐。”楚先明笑道。
“新年快乐。”苏清云也笑着道了一句。
“怎么了？还有事儿吗？”见苏清云收拾好东西之后没有起身离开，楚先明又想起一件事，他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封，“对了，瞧我这记性，这是提前给你的压岁钱，拿着。”
他怕苏清云不收，说完就想往她手里塞。
苏清云缩了缩手，眨眨眼睛，慢吞吞道：“老师，压岁钱要不您还是等到除夕夜当晚再给我吧？”
“什么？”楚先明愣住。
“我是说，我们家想邀请老师您一起过年。”苏清云认真道。
一起过年？楚先明瞪大眼，这怎么行呢？“不行，不行，这不妥。”他大概知道苏清云是想着他一个人过年怕他孤单，但是他也不能去学生家里过年，这像什么样子？
合家团圆的时候家里多了一个外人总归是有些不大自在的，他没必要上门成为这种让人不自在的因素。
“没什么不妥的。”苏清云劝道，“我们家都是喜欢热闹的，多一个人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奶想着有个大学老师要来咱家过年高兴得不得了呢，还问我您平时喜欢吃什么呢。”
“这也不行，你和你家人的心意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能去。”不管苏清云怎么说，楚先明还是一口拒绝，他已经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的春节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新年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岁月又流逝了一年，他又老了一岁，如果不是因为苏清云的到来，时间的流逝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每一天都跟前一日一样，毫无新意。
“去嘛，去嘛。”苏清云一咬牙，学着小女孩儿的样子对他撒娇道，“我希望能跟老师一起过第一个春节。”
见他还是不愿意，苏清云只好拿出杀手锏，“再说了，从我拜师之后我的家里人都还没有见过您呢，要是在以前，拜师还得特地准备拜师宴，拜师仪式，现在我们不弄那么复杂，但是见个面吃个饭总是要的吧？”
“这……”果然，苏清云这样一说，楚先明就犹豫了，他收了人家家的孩子做学生，按理来说确实该见见她的家里人，这样她们也放心，也表现出他对学生重视的态度。
“就是简单吃个饭而已，您别多想。”苏清云不遗余力地想要打消他心中的顾虑。
“这……好吧，我还是去一趟。”楚先明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苏清云高兴得在心中比了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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