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请前辈放我等离开。”
“我说了,只是请你到草屋一叙而已。我和察布自一百多年前分手之后,再未见面,不会将你行踪告诉他的。”
宋宜嘉惊呆了。
“前辈如此说,晚辈唐突了。”
“随我来吧。”
李季安牵着马,随着老僧一路往半山腰而去,不多时就来到一座小屋子前。屋子低矮,以石块垒砌,房顶铺设厚厚的茅草。
“进来。”老僧招呼两人进屋,屋子里没有粮食、厨具,只有几块石头当椅子,一块平整巨石想必用来当床。
“坐在火边,烤一烤。”老僧端出几个瓷碗递给他们。“我这里没什么东西招待你们,但屋后的泉水很干净,喝一点吧。”
“大师怎会如此简陋?”宋宜嘉忍不住问道,“您老不吃饭的吗?”
“吃。但老僧不会劳作,以野果野菜为生。”
“和尚不是会乞食吗?”宋宜嘉没有看到李季安在不停使眼色。
老僧笑了,“是,但周围几乎没有人了,有几个也是穷苦人,自己都吃不饱,老僧怎么好意思要他们的食物?”
“大师心善。”看到宋宜嘉还有要问下去的意思,李季安赶紧打断,“大师说我杀了察布,但几日前我碰见一个叫恩和森的祭司,他说察布还没有死。”
“他中了张灿的神符,又被你砍了头,怎么会不死?他只是以密宗巫术,夺舍了一具肉身而已。”
“夺舍?”
“嗯。但是他失去了自己的肉身,从近乎不死之身变成了一个境界大跌、阳寿有限的普通修行者。”
“夺舍有那么简单吗?”
“当然没有。他和六大祭司应该是共修某种秘术,在突发情况下让他顺利占据肉身。”
“也就是说,这六大祭司几乎是他的备用之物?”宋宜嘉惊呼。
“大抵如此。”
“那前辈你……”
“我不喜欢这样的巫术。我已经活了近三百岁,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道家的彭祖也才活了八百岁而已。我选择活着,无非是自证长生而已。”他盯着李季安的眼睛,“我在你的眼里仿佛看到了莲花。莲花是圣洁之物,你可不要像察布一样玷污了它。”
李季安不敢直视老僧炯炯有神的眼睛,低下了头,“晚辈非有意杀生。”
“我和察布是师兄弟,但选择的道路不同。他很喜欢道家说的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他将万物视为己物,随意夺取。我想他对这句话的理解有失偏颇,但他也不听劝。他是佛、道、巫三家的集大成者,修为精深,受世人敬仰。我就不一样了,喜欢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最不喜欢人。有的人和鬼一样,集十八种灾祸于一身,即贫贱,衰败,悲哀,灾祸,耻辱,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夭亡,孤独,淫邪,妄想,恶运,疾病,薄命,痛苦,入魔。有的人呢,心地善良,洁白无瑕,却总遭那样的人欺凌。我救不了他们,看着又难受,只好躲在这深山老林,与万物共生罢了。”
“前辈慈悲。”
“我算不得慈悲,慈悲的是那些心系苍生、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为百姓能争一分算一分、能救一人算一人的人。”老僧叹道,“可惜大多不得好死、家破人亡,实在可惜。”
“前辈身怀不世神通,却不愿多取贫苦人一口粮食,怎么不算慈悲?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前辈行的是天道,是大慈悲。”
老僧看着李季安眼里的莲花,表情变得复杂。既有欣慰,也有纠结,最后有些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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