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攸宁流下一行眼泪。他的决定,当然是对整个战局的最优解。他对得起夏唐任何人,唯独对不住手上这些兵。
他颤巍巍地笑了,向着城头喊道,“降吧!”
他亲手葬送了两万五千人,临死前,却只想为这百余伤兵争得一线生机。
城头的那个伤兵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
说完,他纵身跃下了墙头。
余下众人纷纷坠墙,无一人言降。
谭攸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听见沉闷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失去了最后的念想,眼角溢出泪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往后靠去,高高地昂起头,露出柔软的咽喉。
沐黎呆望这一幕,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曾反复叮嘱自己,不要与中原王朝发生冲突,以免惹祸上身。
小小一士卒也有如此气节,即便打下来了,迟早也会守不住。原来上次轻易突破边境,真的只是一时钻了空子。
沐黎的心潮起伏,很想把这个想法尽快告知蛮王。再打下去一定会输的,趁现在还来得及,尽快撤军吧。
“这人怎么处理?”断流打断了他的思绪。
沐黎看着这个因失血过多而晕倒的年轻人,有些犹豫。招降是不可能的,放虎归山却是有隐患的。
“死了也是死了,各位,留给我补补身子,如何?”陈曦阳笑道,“境界低了些,不过蚂蚱也是肉,对吧?”
断流手一挥,星芒剑直奔谭攸宁咽喉,打算给他一个痛快。
叮一声,被陈曦阳挡住了。他狞笑道,“你这是何必?就当卖我个人情。”
“你的人情?”断流冷笑道,“不稀罕。滚一边去。”
吴飒行吐了个七七八八,此刻终于直起身子,身形一动,飞奔救人。
她不懂、也不愿意插手朝政,但她懂得什么叫忠义。
墨文博拉她却拉了个空。他也想救人,但心有顾忌,眼前这四个人实在是太强了,没一个惹得起。
陈曦阳眼珠一转,冷笑道,“这个先不说,又有人来送了。”
四人耐住性子,转身看着急掠而至的吴飒行。
“怎么,”陈曦阳眼角抽搐,问道,“先前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又来送?是怕我吃不饱吗?”
吴飒行厌恶地朝他啐了一口,对沐黎说道,“我要带他走。”
“不行。”沐黎断然拒绝了,“他是镇南关主将,是目前我军俘获的最大官员,不能放。”
“为什么不能放?他已经快死了。”
“我会医活他。万一战事不顺,可以用他和张玉麟做些交易。”
吴飒行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便说道,“那简单,我现在就和你交换。”
“换什么?”陈曦阳笑道,“如果是你来换,我还是很愿意的。毕竟堂堂的女剑圣,我还是很想尝尝滋味的。”
断流呵斥道,“陈曦阳,你在狗叫什么?叫得再欢又有什么用?闭上你的臭嘴,让大家清净清净吧!”
陈曦阳大怒,噌一声拔出了枯骨剑。
沐黎问道,“你拿什么和我换?”
吴飒行指了指四周的蛮兵。
沐黎眼神微冷,问道,“什么意思?”
“你让我带走他,这些人我就不杀了,如何?”
断流冷哼一下,说道,“你已经走不掉了,不信吗?”
见无人理会,又不敢真动手,陈曦阳只好悻悻地收了剑。
“我信。”吴飒行盯着沐黎的眼睛,“同样的问你一句。尸毒,我和墨文博一人一瓶,你信不信?”
四人心中一紧。把人往绝路上逼当然会让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沉默了半晌,沐黎回答道,“好。不过要加个条件,你和墨文博就此离开,不要插手这里的事情。”
“那我也加个条件,你要救他一命。我立刻带他去淬剑阁。”
沐黎表情复杂,最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将灵火灯放在谭攸宁的头顶,三颗火星飞出,分别钉入他的头顶和双肩。
添阳火。
吴飒行看不懂,但她用手探了探,谭攸宁的鼻息有力了些许。
断流看着她空荡荡的袖口,突然说道,“我送你一匹马驮他离开,如何?”
吴飒行微微欠身致谢。
断流帮她把谭攸宁放在马背上,再把缰绳递到她手上。
“出了铁南关,不要往正北方向走,会撞上蛮王,到那时你就真的走不了了。先折向东两百余里,再往北绕行。”
“多谢!”这是她第一次和断流说话。
“嗯。”
向来冷漠的断流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让旁人感觉他贴心得有些不正常。
沐黎觉得这是剑客之间的惺惺相惜,所以不以为意。
“你需要一柄好剑!”这是断流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吴飒行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应,径直离开。
墨文博在暗中持护,他不现身,反倒是一种震慑。
“真放他们走啦?”陈曦阳脸上露出不满之色,“你们谁和我去半路截杀?我一人是搞不定吴墨两个人的。”
“我没那么下作!”断流哼了一声,转身对沐黎说,“此战我们伤亡太大,铁南关也变成了废墟,无法坚守,接下来怎么办?”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你先带着一部分精锐快速前往接应蛮王,他很可能被张玉麟堵住了。”沐黎的脸上写满担忧,“我先收拾残局,清理后撤的路线,还要设下埋伏来断后。等我腾出手来,会和断魂源源不断接济你们。告诉蛮王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北伐还不是时候。”
断流点了点头,自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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