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炎走后,那个裹足老太又如幽灵一般飘了出来,来到了一间被明亮烛火占据的经房。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卢吉帝、室佛啰楞驮婆……”
经房内传来一阵女人诵经的悦耳声音,裹足老太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经房内的女人。
她背对着众生,一身白色衲衣穿在身上,如同天上仙子一般美圣洁,一头如瀑的长发没有做任何束缚,就这么自然的垂下。
裹足老太看不到绝美女尼姑的脸,但是可以想象,她的表情一定是很虔诚的。
她诵的是《大悲咒》,是空门必学的一门经书,女人明显已经熟练背诵了,可是大悲咒注重的是内心,而不是外在,她真的理解了《大悲咒》的含义了吗?
菩萨常说,红尘皆苦,世人皆在争渡,谁若能参透《大悲咒》,就能真正的皈依我佛,受到接引。
裹足老太看着女人的背影出神,心里哀叹,小姐她——真的明白《大悲咒》是什么吗?
大悲咒全文不长,一共只有八十四句,只有四百十五字,所以女人很快就诵完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女人手里的木鱼也是直接放下,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缓缓的站了起来。
回头的刹那,顿时天地失色,就连是同性的裹足老太,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虽然每天都会见到小姐,可是每一次见到,都会有一种深深的惊艳感,她是真正艳冠天下的女人。
她风华绝代,一举一动都让人窒息,发丝光亮,肌肤胜雪,原本绝美脸颊,此刻却被一张薄薄的面纱遮掩,看不清那完美的容颜,只能看见一双眼睛,那双眸子,带着智慧,极为灵动,仅看一眼就会失神。
身材婀娜,亭亭玉立,身体的曲线呈着一种极为完美得弧度展现,却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得冷漠,令人无法靠近,这是最大的遗憾。
裹足老太知道自家小姐的年龄,可是看起来却一点老态的趋势也没有,反而越活越年轻。
“见过小姐。”裹足老太躬身说道。
“嬷嬷不必多礼。”绝美尼姑笑着说道:“那两个人,走了吗?”
“走了,要不是小姐不让我动粗,今日定要那两个人好看。”裹足老太阴恻恻的说道。
“嬷嬷,一心向佛,唾沫自干,不知者无罪,何必和世俗人一般见识呢?”绝美尼姑笑着劝慰道。
裹足老太沉默不语,眼神盯着女尼姑,犹豫道:“小姐,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出家人不打诳语。”
“是,小姐。”裹足老太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是鼓起了勇气对绝美尼姑说道:“小姐,问一句对佛祖大不敬的话,你当真要在这珈蓝庵内了却此生吗?虽然当今华夏第一美人已经不是你了,可是依旧有不少男人希望你还俗,只要你一还俗,他们会像二十年前那样对你趋之若鹜,怎么着也比在这里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好吧?”
“嬷嬷——”绝美尼姑脸色变冷了几分:“我既已遁入空门,参的就是佛,不是人。”
“不,小姐,你参的是人。”裹足老太固执的说道,旋即摇头叹息:“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放下吗?”
“嬷嬷,心已死,遁入空门,一心向佛是我唯一的选择,外界的事情又与我何干?”绝美尼姑淡淡的说道。
“嘎嘎——”裹足老太微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太久没笑了,她笑起来的表皮极为诡异,拉扯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弧度:“心若死,小姐又怎会流眼泪,心若死,小姐又怎会常常叹息。”
“嬷嬷——”
“那些尼姑从小生活在这,没有入世过,自然可以心无旁骛,一心向佛,但是小姐,你是入世过的,心有执念和牵挂,又岂是几本经书木鱼可以放下的。”
绝美尼姑沉默。
裹足老太笑着说道:“小姐,容老奴再多嘴几句——我今年一百十岁了,看过的人太多,见过的事情也太多,哀莫大于心死,可是当心真的死了,又怎么会有哀伤和不甘呢?人生苦短,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放弃世间人世繁华亲友爱人做一个长伴青灯古佛的诵经人呢?”
“嬷嬷,我已经放下了。”
“不,你没放下,反而执念更重了。”裹足老太一针见血的道:“既然放不下,那就出世,解铃还须系铃人。”
听了裹足老太的话,绝美尼姑脸色大变,固执的摇头道:“嬷嬷,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走的。”
“这二十年参佛,我的心已经静了。”
“小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骗骗自己还行,我一个老不死的就不用骗了吧?”裹足老太咧嘴笑道:“这二十年以来,你可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日有所思,夜有所念,才导致彻夜难眠,你在逃避,心里一直恨一个人,也愧疚一个人,如果当初你把她也带来这里和你一起剃发为尼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大罪过。”
“……”绝美尼姑眼神变了变,眼前浮现了一个只有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她天真的笑着,如一个瓷娃娃。
眼睛似乎被什么填满了,绝美尼姑微微侧过脸擦了一下眼睛,之后脸上毫无变化,仍然恬淡从容。
看着绝美尼姑的样子,裹足老太忍不住语气重了重:“小姐,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该争的你不争,不该争你却争了半辈子,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我却一直看在眼里,你参了二十年的佛,却连一个情字都参不透。”
只见她痛心疾首,满脸怒意,却又带着恨铁不成钢。
怒是怒其不争,恨是恨其无情。
“你的心不在佛祖这,而是在外面。佛祖会包容任何人的罪过,但是你心底的那个人,不会。”裹足老太深深的看了绝美尼姑一眼,语气幽幽道:“小姐,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这就退下。”
说着,裹足老太微微躬了躬身,然后缓缓离开了经房,又细心的帮绝美尼姑关上房门,以防外面的冷风会吹进来。
绝美尼姑在原地站了良久,也没有动一下,房间里的亮光逐渐暗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蜡烛逐渐熄灭了,只有寥寥几根蜡烛还燃烧着残余的光辉。
女人的眼睛看着那些烛火,眼里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之色。
“佛祖可以宽恕任何人,而外面的人不会……”她轻轻呢喃着,反复沉吟着这句话。
渐渐的,女人的眼睛湿润了,神情凄婉,心乱如麻。
原本已经心如止水,但是唐炎的到来让他的心境起了波澜。
她早就知道今天来投宿的人是当年那个偷偷看她的那个孩子,一开始她的确不想让唐炎进来,但是不知怎么的,她一想到唐炎就会想到她亏欠的那个人,最终还是让住持把他们留了下来。
因为哀莫大于心死,更因为亏欠。
嬷嬷说的对,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恨,所以才会彻夜难眠,这是属于她的难关,没人可以帮忙,只有靠她自己。
可是,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再回来还能被原谅吗?
世界早已黑暗一片,何来光明之说?
她以为她参透了佛,到头来却连一个“情”字也参不透,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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