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已然抬手来扶。
江浔顺势直起身来,他知晓荣亲王爷心中牵挂之事,不必言语,只郑重点了头。
荣亲王见状,终于放下心来。
君子一诺,重逾千斤,他的璋儿.......很快便能归京了!
这般想着,荣亲王快步朝外走去,都要走出内殿了,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毫不怀疑,榻边那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将会是大盛朝未来数十年最显赫的人物。
满朝文武,无人能出其右!
好啊,好啊。
他荣亲王府夹紧尾巴战战兢兢数十年,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活了!
这天家啊......
荣亲王摇了摇头,而后毫无留恋地大踏步离去。
.......
榻上,盛帝早就知晓江浔来了,却始终不曾发出声音。
他方才还高高在上地说,江浔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如今无论如何,也不愿在江浔面前显得太过狼狈。
直到脚步声停在了榻前,盛帝才勉强从病痛与疲惫交织的混沌状态里挣脱而出,强打精神抬起了眼皮。
待看清江浔的脸,盛帝的眼中便映出一抹厉色,正要怒目而视,江浔身上那件天青色锦袍却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如此熟悉又刻骨的颜色,瞬间刺痛了盛帝的眼睛。
他瞳孔急剧收缩,这一刻仿佛从江浔身上,看到了一个从往昔记忆中走出来的身影。
稷儿弥留的那一夜,穿的就是这样一件天青色锦袍,脸色白得像霜雪,无力地躺在他的怀中。
稷儿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他一张嘴,一缕缕鲜血就从他嘴角溢了出来,顺着下巴蜿蜒而下,浸透了胸前的天青色衣襟,红得刺目。
“父皇......儿臣......不孝。”
“太子妃和......和烨儿,阿浔......阿浔......父皇答应儿臣......可好?”
稷儿的双眼费力地半睁着,望向他的时候,眼神中满是痛苦与不舍,甚至透出一股哀求。
他彻彻底底慌了神,胡乱地点着头,瞧见血渍在天青色锦袍上不断蔓延,顺着衣褶缓缓滴落,淌到了他的身上。
他就这般抱着稷儿,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一遍遍摩挲着稷儿的脸,口中忏悔着,泪如雨下。
“是父皇错了!稷儿,是父皇错了!”
满心的悔恨与自责几乎将他的魂碾碎,只剩一副躯壳,在无尽的慌乱与错愕中瑟瑟发抖。
“呃呃呃......”
喉咙里发出了干哑破碎的声音,盛帝面色惨白,最后选择紧紧闭上眼睛。
仿佛这样,就能将当年所有不堪与罪孽排斥在外。
可眼眶之中泪水早已蓄满,此刻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泪痕。
江浔早就明白了太子妃的用意。
殿下弥留那夜,他也曾被急召入宫,这一身天青色,是殿下留给他们最后的色彩。
“圣上,您的眼泪......为谁而流?”
江浔淡声开口,引得盛帝的眼皮颤了颤。
“是为了,被您逼死的太子殿下吗?”
这般轻飘飘一句话,落在盛帝耳边,不啻惊雷炸开,吓得他倏忽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江浔。
可下一刻,他又难掩慌乱,眼神飘忽地看向内殿入口,似乎生怕被旁人听见。
江浔见状不由轻笑一声:“圣上这是担心,被烨儿知晓吗?”
盛帝的眼神瞬间落回到江浔脸上,那般急切。
江浔缓缓沉了脸,冷声道:“烨儿那般聪慧的一个孩子,圣上还妄图粉饰太平,当做一切都不曾能发生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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