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虞棠还是发烧了。
“阿棠，起来先把药喝了。”
容镜庆幸镇子上还有医馆，他在察觉到虞棠发烧的瞬间便去抓了药，没想到只是煎药这么一会儿功夫，虞棠身上已经烧得很厉害了。
虞棠虚虚靠在容镜怀里，她皱眉看着眼前那碗乌漆嘛黑的药汁。
却仍旧乖乖张嘴，小口小口将热乎乎的药汁喝掉。
喝完后，她委屈地看着容镜：“难喝。”
容镜也知道难喝，但这里条件不好。
他低头从腰上接下一个荷包，从里面取出用油纸包裹的果糖，取出一颗塞到虞棠的嘴里。
虞棠嘴里全是苦味，骤然尝到这颗荔枝味的糖果，她转过头看向容镜：“这糖……”好熟悉。
好像是之前她给容凝的……
容镜小心翼翼将糖果包好，没说这糖是他从儿子手里抢来的。
他低咳一声错开话题：“睡吧，发了汗就好了，我一直在，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虞棠往里挪了挪身子，示意容镜也上来。
坐在床头还要照顾她可一点都不舒服。
容镜也没推辞：“等这次的病好以后，你每日跟着容姝去锻炼一会儿。”
虞棠翻了个身，嘴里全是糖的味道，黏糊糊的，她想漱口。
等她反映过来的时候，容镜已经端来水壶和杯子，旁边还放了个盆。
虞棠接过水，尝了一口发现水文正好。
她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容镜一眼。
容镜总是这样，将什么都处理的很好。
对自己他都这样好，虞棠没法想象他对他那位心上人能有多好。
虞棠没了心气，死人一样瘫在床上。
容镜被她这般模样逗笑：“这是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虞棠扯过被子，不想和容镜说话。
却不想她动作根本没有容镜快，被子被男人按住。
虞棠瞪着眼睛看向男人：“你松手。”
“我松手可以，别用被子蒙着头。”
虞棠撒开手，翻身背对着容镜。
她知道自己这脾气来的听没道理的。
甚至有几分作的意味。
容镜大晚上的从营寨一路追过来，把她从水里捞上来，大半夜又照顾她。
可这个男人不是她的，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
将来这一份温柔也会给另一个女人……
正想着，虞棠感觉一双有力的长臂从背后伸出，牢牢地将她抱在怀里。
“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容镜放软了声音。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但赔礼道歉总不会出错。
容镜给了台阶，虞棠自然也会顺着下来：“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阿棠想要什么诚意？”
虞棠想说，你不要娶那个女人了，娶我好不好？
我能赚钱，也能管家，阿凝也喜欢我。
可她还是要脸。
她说不出这种话来。
她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你自己想。”
容镜想着那些酸腐文臣之前会去虞棠营帐前念诗。
想了想，也开口背诗。
还没背上两句，就被虞棠捂了嘴。
虞棠怀疑容镜是故意的。
她听着那些酸腐的诗句只觉自己的牙都要被酸掉了。
容镜扯开虞棠的手：“不喜欢？”
虞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你再背诗，我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容镜看着心上人用没有半点威胁力的脸说着恶毒的话，忍不住轻笑一声：“你舍得？”
“舍得！”
“你再背两首诗，我对你的好感就要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虞棠这话倒是没撒谎。
她重重叹息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
“生病了，耳朵还要遭受折磨。”
“还有，从小到大他们就喜欢绑架我，我是长得好看，也有钱……”
虞棠小声碎碎念着。
容镜笑着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紧虞棠。
“你小时候也被绑架过？”
“是啊，我六岁那年下学，管家没来接我，我就在书堂等着，可等到先生都离开了，管家还是没来接我。”
“我等不及了，便自己往回走，结果就遇到了刚认识没几天的一个小哥哥。”
“他刚来江南便被人地头蛇给抢了，也挺可怜的，我和他吃过两顿饭，不过我对他也有防备之心，毕竟刚认识没几天。”
“只是我才和他说了没几句话，就被人套了麻袋打晕。”
“醒来后我听他们说要把我们卖给人牙子，还要把我卖到妓院里去。”
容镜的心紧了一下。
他没想到虞棠那么小就遭遇了这种事情。
现在说起这件事，虞棠仍感觉庆幸。
“后来那个小哥哥自己挣脱了绳子，他让我在那里等他回来，他说他会回来救我。”
“不过他去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我听绑了我的人说他已经逃了。”
“之后那几个绑匪想把我卖进妓院，可妓院的老鸨一听我是个瞎子，就不要我了，最后他们只用低价把我卖给了人牙子。”
容镜低头看着怀里的虞棠：“那后来呢？”
“后来啊，说来也巧，那人牙子刚好是我家的熟人。”
“他之前把人卖到我家的时候，刚好见过我一面，就把我买下送回了虞家。”
“你说巧不巧？”
虞棠仰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其实不是的。
她没遇到什么熟人，也没遇到那么好心的人牙子。
她遇到的，只有一个比一个狠心的人牙子。
她们被关在只能蜷缩起身体的笼子里，只有管家和买主来的时候才会被放出来。
她因为是个瞎子，哪怕长得有几分颜色也没人肯要她。
人牙子喝了酒就会抽她，说她是赔钱货。
虞棠永远都忘不了那一个多月她是怎么过来的。
最后，是祖父找到了她……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告诉容镜了。
告诉容镜这些，容镜只会觉得她可怜。
她不需要被人可怜。
容镜低头，粗粝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虞棠的眉尾。
他自然知道过程必然不是像虞棠说的那么轻松。
但既然虞棠不想去揭开那道疤，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去把她愈合的疤痕再次揭开。
“我们的阿棠还真幸运。”
虞棠眉眼弯弯：“这是当然。”
“虽然我经常倒霉，但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尤其是在遇到你之后。”
所以，在我的幸运里，你占很重要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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