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漫天,火烧云似锦缎般铺满整个天边。
东宫大殿内,林月婉正捧着一碗燕窝粥,坐在床沿上一口一口喂萧长玉吃。
她眼圈儿红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一场。
萧长玉身后垫着高高的枕头,虚弱的脸上带着一抹怜爱:“快别伤心了,本宫这不是好好的么?那些女子你不用担心,进不来的……”
“可是母后她……”
虽然得到了保证,可林月婉并不能放心,忧心忡忡道:“她这一次怕是认真的……”
“本宫也是认真的。”
萧长玉努力伸出手,握住了林月婉的纤纤柔荑:“有你一个就够了,这世间的女子千千万,都有美好的前程,不用在我这将死之人身上浪费世间,婉儿,只是苦了你……”
“不!太子哥哥!我不苦!”
林月婉猛的摇头:“从嫁给你那天起,婉儿便注定是你的人,这一生,无论发生什么,婉儿都会陪在你身边。”
在林府的这几天,她想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萧长玉望着她瘦弱,却美丽的脸,内心里惋惜无比。
多好的姑娘,可惜自己无法陪她走到最后。
但既然相爱一场,离别之际,总要千方百计的替她铺好以后的路,自己才能安心闭眼。
“婉儿,等下叫篱落进来。”
“好。”
林月婉点点头,拿起空了的荷叶玉碗起身退下。
不料她刚走到外间大殿上,便看到裴后带着一大群浩浩荡荡的女子从外头走了进来,气势逼人。
“儿媳参见母后!”
林月婉面色一变,连忙跪下来请安。
裴后大步走进来,目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太子妃,这些都是本宫专门挑选了来服侍太子的,你看着安置吧!”
这不是商议,是命令。
林月婉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纤弱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不愿意?”
裴后面上泛起一丝冷笑:“你自己命薄,保不住孩子,可也不能耽搁了太子不是?为人妻者,要贤良大度,太子妃,你这性子可不好……”
“母后!”
忽然,萧长玉那夹杂着咳嗽的声音自内殿里传来:“不关婉儿的事……”
半响之后,篱落大步从内殿奔出,面朝裴后扑通跪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您进去。”
裴后冷冷一哼,抬脚狠狠一脚踹在篱落身上,直将他踹翻,才抬脚往里走。
那一群妖娆多姿的女子们绕过林月婉,紧跟裴后脚步。
人人眼中都闪着兴奋神色。
林月婉身子僵硬的站在那里,死死的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
内寝宫之中,萧长玉有些愤怒的声音响起:“母后!儿臣谁都不想见,你让她们退下!”
“玉儿!”
裴后语重心长道:“婉儿她身子弱,服侍不了你,本宫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
温润如玉的太子头一次暴怒如同狮子,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憎恶:“母后是想趁着儿臣还活着,拼尽全力让那些女子受孕,好将来等儿臣死了,生下皇长孙,是也不是?”
目的被戳破,裴后并不恼怒,甚至淡淡:“生为人子,这是你欠母后的。”
“母后!”
萧长玉双泪长流:“真的执意如此?”
“是!”
裴后看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心底有几分动摇,可是想到太子死后的将来,她的心再一次冷硬起来。
“玉儿,母后也不想这样的,可怪只怪林月婉,她没能保住那个孩子。”裴后撇开头。
“母后,哪怕这样做,儿臣即刻殒命,你也在所不惜?”
萧长玉盯着她,眼中泪水流个不停。
林月婉站在内寝宫的门口,看着太子,深切的感受到了他内心里的伤痛。
这一刻,她真真正正意识到,裴后这一次要逼迫的人,不是她,而是太子。
她多么想冲进去,告诉萧长玉,不要硬撑着了,什么别的女人霸占东宫,这一切她统统不在乎!
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玉儿,何必说的这般无情。”裴后轻轻叹息一口气:“但凡有一点法子,母后也不愿意这样做。”
她如何不清楚儿子的身体,萧长玉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连翻身都困难,更不要说行男女之事了。想要儿子,就得用虎狼之药。
如此这般,原本萧长玉还能活上半年的,可能几天人就死去。
裴后也是思量再三,才下的这个决心。
一旦下了,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改变的。
“太子妃,你私自跑出去,致使腹中胎儿殒命,本宫罚你,去先太后寝宫,跪经十天!”
这一句话出,惊着的人却是太子。
“母后,婉儿才刚小产没几天,您让她去跪经,如何受得住!”
裴后语气幽幽:“她也可以不去,就看玉儿你如何选择了。”
“母后!”
林月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儿媳愿意去先太后寝宫里跪经!”她的小脸虽然苍白,但神情却十分坚定。
裴后目光中露出一丝吃惊,随即冷笑。
“没想到太子妃这般喜欢自讨苦吃,既然你愿意,本宫成全你。来人!”
苏瑾姑姑立刻带着人走上前来。
“母后,不要!”
萧长玉满脸焦急,拼命的伸着手在空中乱抓:“婉儿,你过来!到本宫这里来!”
“太子哥哥!”林月婉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萧长玉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他终于道:“母后!儿臣答应你!请你不要为难婉儿!”
“好!”
目的终于达到,裴后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可内心里却凄楚无比。
她知道,自此之后,她这个儿子必定从心底里恨上了她。
可是没办法,这是皇宫,容不得那些虚无缥缈,而无用的感情。
只要能有孙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
沈沉鱼的肚子越来越大,临近年节时,已近八个月。
萧长凌每日哪儿也不去,就守在她身边,时时照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出意外。
沈沉鱼终日沉溺在这样的宠爱中,不知不觉连针线也荒废了。
这一日,天降大雪,紫宸院的上房里烧着地龙,连踩在脚底的毯子都是热乎乎的。
萧长凌从外回来,身上披着一层雪粒子,连睫毛上沾的也有,他站在廊下,将披风脱下来交给云晓峰,又让人拿来毛巾,将头脸上的雪擦拭干净,进门站在屏风前,并不上里边去。
沈沉鱼自从他进院便得了消息,在屋中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影,忍不住打发红禾出来看。
“告诉王妃,本王没事。”
萧长凌冲着红禾摆摆手。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屋子里暖和,您快进来烤烤火吧!”红禾满脸诧异。
萧长凌挑眉:“本王身上寒气重,在这儿暖暖再进去,可不能冲了到王妃。”
“哦,原来这样。”
红禾恍然大悟,满是敬重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屋了。
沈沉鱼在屋子里将这番对话听在耳中,只觉得心中涌上一股甜蜜,见红禾进来,当即便道:“去厨房看看,午膳备好了没有?这大雪的天气,吃涮锅子最好,问问有没有新鲜的羊肉……”
“王妃,这话您已经交代第三遍了!”
红禾哭笑不得:“两个时辰前,厨房就开始准备了,今儿个不仅有羊肉,还有新鲜鹿肉,牛肉,孢子肉……”
沈沉鱼面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瞧我,这怀了孕,记性都变差了……”
“可不是!一孕傻三年!”
红禾振振有词:“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萧长凌在外间烤暖了身子,觉得不会冲撞到沈沉鱼了,才抬脚进屋,对着红禾瞪眼道:“你这说的什么话!王妃聪明灵秀,哪里有变笨?”
“王妃当然聪明!”红禾嘿嘿一笑,转身退下了。
萧长凌这才走过来,在沈沉鱼身边坐下,先是仔细端详一下她的脸色,随即将烤的暖融融的手抚摸上那圆滚滚的肚子:“今日他有没有捣乱?”
“王爷说什么话,那怎么能叫捣乱。”沈沉鱼忍不住一笑,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好着呢!”
说话间,红禾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王妃,是在炕桌上吃,还是在饭厅?”
她压根没问萧长凌的意见。
沈沉鱼想了一下,道:“在饭厅里吃吧!”
她还没有累到连床都下不了的地步。
红禾指挥者下人,在花厅里一阵忙活,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道:“王妃,布置好了,请您跟王爷移步。”
萧长凌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扶沈沉鱼。
一时到了饭厅,萧长凌看到一整张的桌子被一碟碟的菜给占满了,最中间的地方,架着一口敞口铜锅,里面滚滚的鲜汤,正泛着浓浓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沈沉鱼提到的羊肉,牛肉等,全都有,甚至摆了大盘。
萧长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样的天气,吃着这个,真是绝配!王妃怎么想到的?”
沈沉鱼抿唇不语,却是叫红禾把窗子开了一边。
院子里,几树红梅傲雪绽放,花香随雪弥漫在整个庭院中,与纷纷扬扬的大雪相映成趣。
“雪中赏梅,王妃真是好雅致。”萧长凌忍不住笑了,转头对红禾吩咐道:“去,烫几壶酒去!”
“王爷!还用您吩咐!王妃早让人备下了!上好的花雕!”
红禾说着,已经亲自取了一壶烫好的酒,拿来替萧长凌斟了一盅。
萧长凌仰头干尽,只觉说不出的痛快。
锅子开了,红禾快手快脚的拿了碟子,要替沈沉鱼夹菜,却被萧长凌阻止了。
“你退下吧!王妃有本王伺候。”
瞧这恩爱的,红禾抿唇一笑,放了东西转身退下。
转身出门,她一眼就看见门口台阶上,一个挺拔俊俏的背影静静而站,外头又是风,又是雪的,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红禾目光闪了闪,转身进了隔壁的小厨房。
过了一会儿,她又出来,冲着那还站在台阶上的人影喊了一句:“云统领!”
云晓峰愕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客气道:“红禾姑娘,有什么事?”
“你过来!”
红禾冲他连连招手。
少女清澈的眸子在冰天雪地里,犹如最清澈的泉水,亮晶晶的。
云晓峰看着,只觉得隐隐约约有另一双眼睛的痕迹。
鬼使神差的,他抬脚朝着小厨房走去。
红禾见他过来,抿唇一笑,转身进了屋,身姿灵动,直如活泼的小鹿。
云晓峰不由的笑了一下。
在门口时,他迟疑了一下,随即抬脚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同时暖洋洋的,周身的寒冷一下子被冲散,云晓峰只觉得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等清醒时,他看见厨房的开阔地方摆着一张桌子。
上头,是一口蒸汽腾腾的铜锅,香味就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
红禾正在案板前奋斗,那么瘦弱小小的身影,切起肉来却是灵活无比,云晓峰只看得见刀尖在她手底下几个游走,一盘片的薄薄的羊肉便端上了桌。
红的肉,白的柔荑,说不出的好看。
红禾冲着云晓峰一笑,又转身忙活去了。
她动作快的出奇,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张饭桌上便满满当当了,有荤有素。红禾在桌子边上坐下,熟练的将一盘盘的菜下到锅子里,让它咕嘟嘟的煮着,转身烫酒去了。
“红禾姑娘,你这是……”
云晓峰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料一开口,闻着这满桌子的香气,他只觉得腹中饥肠辘辘起来。
“快吃吧!”
红禾回头冲他盈盈一笑:“这大雪的天儿,王爷那边也不需要你伺候。”
说罢,将烫好的酒端了过来。
原来,这一桌子,竟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云晓峰心中顿时涌上一丝感动。
眼见的红禾擦擦手,准备出去,他开口叫住了她:“不如……一起吃吧!”
“好啊!”
红禾嘻嘻一笑,转身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云晓峰面孔微微有些发红。
他还是第一次……与女孩子同桌吃饭。
相比之下,红禾却大方多了,她大大方方的拿起筷子,将锅子里煮熟的菜捞了一小碗,又浇上蒜汁,递给云晓峰:“吃吧!”
“……多谢!”
云晓峰伸了手,将碗接过来,被那香味一刺激,当下顾不得客气,埋头痛吃起来。
随即,他眼睛一亮。
“难怪王妃不喜欢大厨房做的饭,天天吃你做的菜。”他忍不住道。
红禾顿时得意洋洋:“好吃吧?”
云晓峰重重点头:“好吃!”
上房屋中,沈沉鱼推拒着给她夹菜的萧长凌:“王爷,我真吃饱了!”
萧长凌反手,将那筷子菜塞进自己口中,抬眸时,却见沈沉鱼慵懒的抱着肚子,正在欣赏外头的梅花。
他眉头一皱,站起了身:“还是把窗子关上吧!吹了风你会难受的。”
沈沉鱼没有阻止,笑盈盈的。
一桌子的菜,两个人酒足饭饱还剩下许多,沈沉鱼躺那儿歇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提议想出去走走。
被萧长凌义正辞严的给拒绝了。
“不成!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
沈沉鱼哭笑不得。
……
风雪连天。
东宫之内,却是另外一种景象。
林月婉如坐针毡的坐在那儿,眼睁睁的看着萧长玉被一大群女子包围。
“太子殿下,您尝尝这个桂花酥!”
“还有酒酿鸭子!”
“云华火腿!”
“够了!”林月婉猛的站起了身,胸膛上下起伏,情绪激动。
“太子妃,您怎么了?”
一个穿着紫色纱裙的俏丽女子怯生生开口:“皇后娘娘已经发话了,您不会还要赶我们出去吧?”
“自然不会!”
林月婉磨了磨牙,冷声道:“看看你们拿的什么!太子殿下身体虚弱,能吃这么油腻腻的东西么?”
“哦,原来这样……”
女子们恍然大悟,不用吩咐,一个个端着菜全都退了下去。
林月婉看着空洞洞的门,忽然产生了一股愤怒,猛扑过去,咣当一下,将那大门紧紧的关上了!
随即,她靠着门呼哧呼哧的喘气。
萧长玉靠在床榻上,看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一笑。
“婉儿,你真厉害,过来坐。”
林月婉心有余悸的转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抬脚一步步走回床边。
真好,世界清净了。
“呀!殿门怎么关了!”
林月婉刚在床前坐下,一阵阵夹杂着愤怒的喊声就从外面传进来,同时伴随着碰碰砸门声。
她充耳不闻,床上的萧长玉笑容不变,目光只望着面前的女子,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无视了那些叫喊声。
“太子哥哥,来,吃点东西。”林月婉端出了一碗燕窝粥走过来:“一直放在外头的红泥炉子上煮着,刚端下来。”
“你亲手做的?”
林月婉点点头。
萧长玉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几个结痂的小伤口,目光中微微露出一丝心疼。
“婉儿,你其实不必……”
“太子哥哥不用多说!”林月婉忽然打断了他,昂头道:“我愿意做给你吃!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做几回……”说着,眼圈儿一红。
“别哭……”
萧长玉颤抖着伸出手,替她将眼泪擦掉。
林月婉重新振作起精神,端了粥,一勺一勺喂给萧长玉吃,还亲自递到嘴边试了试温度。
两人都沉浸在这难得的片刻柔情里,谁也没去想接下来会怎样。
纵然殿外风雪连天,寒冷刺骨,这殿内却温馨无比。
一碗粥吃完,外头依旧安静,只闻风雪声。
林月婉内心有些惴惴不安,她走过去,将殿门打开。
外头静悄悄,全无人影。
连宫人也不见一个。
“她们肯定是去向母后告状去了……”林月婉喃喃自语。
“婉儿,你过来。”
萧长卿冲着她招手。
林月婉转身,回到床边,握住了太子的手。
萧长玉有些艰难的往里挪了挪,喘息道:“婉儿,你上来躺一躺吧!我……我想抱抱你。”
林月婉却听的险些落泪,她重重点了一下头,脱掉鞋子,上床在萧长玉身边躺了下来,被他从身后拥住。
林月婉心醉的闭上眼睛,能得这一刻,纵然明日被罚跪太后佛堂前一个月,她也甘心!
……
直到晚间,众女方归。
谁也没提之前的事儿,大家围绕在萧长玉身边,又开始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喂他,只是无一例外的换成了各色清淡的粥,与汤品。
“本宫不饿,全都拿走!”
从这些女子进来开始,萧长卿的脸色就冷若冰霜。
“是,太子殿下。”
东西撤走了,美人儿却一个又一个的重新围拢在床边,捏脚的捏脚,捶肩的捶肩,将萧长玉来了个花团锦簇的包围,根本无视他的黑脸。
“太医说,殿下久病在床,需要好好的按摩一番呢!”
众女嘻嘻笑着,一个身穿嫩黄色抹胸宫装的女子忽然蹭上萧长玉胸前,那雪白的胸脯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柔弱无骨的轻轻晃动,语气妖娆:“殿下……”
这两个字,拐了十八个弯儿,堪称悠扬婉转,余音缭绕。
“滚开!”
萧长玉满脸都是厌恶,伸手去推时,却不小心碰到了那女子胸前,顿时脸色涨的通红。
林月婉在一旁看着,腾的一下火冒三丈,立刻奔过去将那女子拉开。
这一刻,她真想夺过一旁宫人手里的鸡毛掸子将这些女人全都撵走,可这时候,殿门外脚步声响,一行走了进来。
打头之人,裹着厚厚的蓝缎披风,只露出一张白净却板着的脸,正是苏锦姑姑。
见到她,林月婉手中动作一顿。
“太子妃,您该向皇后娘娘请安了。”苏锦姑姑站在门口,行过礼之后,直直看向林月婉。
林月婉呼吸一窒,不由自主的就扭头朝床榻边上望去。可惜的是,萧长玉被众女围困,一时看不到这边,口中不停的唤着婉儿。
“太子妃,给娘娘请安,可是大事。”
嫩黄春衫的女子回头,冲着她甜甜一笑。
林月婉只气的心口发闷,咬牙道:“本宫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个贱婢指手画脚!来人!给我掌嘴!”
殿内殿外,鸦雀无声。
“咳咳咳……”太子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都是聋子么?听不到太子妃讲话?!”
他虽病重,声音虚弱,但气势却不容小觑。
“奴才不敢!”
当下便有两名宫女起身,来到那黄杉女子面前,抬手照脸狠狠打去!
只一下,便见了血。
第二下,牙齿崩落。
可萧长玉没有喊停。
大殿上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响个不停,不一会儿,黄杉女牙齿掉了几颗,芙蓉玉面已成猪头。哭到喉都沙哑了。
眼看再打下去就会出事,萧长玉的声音终于传来:“停下。”
其余众女,看到太子一言不发就发威,个个胆战心惊,看林月婉的时候,目光中终于多了一丝忌惮。
“来人,送乔姑娘出宫。”
打人的过程里,苏锦姑姑一直都一言不发,此时终于开口,却是瞬间断了黄杉女的后路。
“姑姑!不要啊!”
黄杉女惊的差点昏厥过去。
“送她出去。”苏瑾姑姑不为所动。
很快,便有两名宫女上前,推推搡搡的拉着乔姑娘退下了。
看着这一切,其余众女有的面露窃喜,有的忧心忡忡,却都下了床榻站着,再不敢挨萧长玉的身。
“太子妃,不用奴婢再说第二遍吧。”苏锦姑姑淡淡望向林月婉。
林月婉面色一白,正要答应,不料萧长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劳烦苏瑾姑姑回去告诉母后,今日风雪太大,太子妃又刚刚小产,实在不宜出门,今日就不去请安了。”
“母后若是怪罪,便怪罪儿臣吧!”
说完这句话,萧长玉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婉儿,过来。”
林月婉眼中含了泪,抬脚便朝着他奔过去。
其余众女,目光中顿时露出一丝妒忌。
……
是夜。
东宫里灯火通明,林月婉亲自在小厨房里照看着炉子上熬的粥,一边透过开着的门频频向外张望。
苏锦姑姑竟然亲自安排那些婢女们在偏殿内歇息。
人太多了,难免就有些吵吵嚷嚷的。
林月婉看的直皱眉头,一直这样子,太子殿下还要不要休息了?
正恨恨的想着,她忽然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奴婢见过太子妃。”
林月婉一愣,这才看见苏锦姑姑站在门边上。
她顿时心生警惕:“都这么晚了,苏瑾姑姑还不回坤宁宫么?也许母后需要您服侍呢!”
“多谢太子妃挂念,娘娘亲自命令奴婢留在东宫内照看。”苏瑾姑姑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笑:“难怪太子殿下只爱吃太子妃送的吃食,没想到您如此有心。”
林月婉心中得意,面上却淡淡:“虽是一碗粥,却也不是那么好做,火大,火小,水多,米少,溢锅这些问题,统统都要克服。”
“太子妃当真下了不少功夫。”
苏瑾脸上笑意浓了一些,她定定看沈沉鱼一眼,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了。
林月婉狐疑的看她,直到手上忽然一烫,她才连忙低头。
粥,溢锅了。
连忙关火,将之盛在碗里,林月婉端着粥往内寝宫而去,一路上收获妒忌目光无数。
林月婉心中有些甜蜜,便也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太子哥哥心里只有自己,只吃的进她做的食物,还有什么可怕的?
……
大雪下了一整天,临近黄昏,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这样的雪夜里,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围炉烤火,再准备上热烫的酒,暖暖的吃食,欢声笑语透过院子便能传出去老远。
城南赵御史家,门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高墙内的肉香随风雪飘散出去老远。引的几个大雪天无处可去的老乞丐站在门前,不住的朝里张望,奢望能得到一点残羹剩饭。
忽然的,长街尽头隐隐传来一阵阵惊雷般的马蹄声。
乞丐们转身,便看见飘飘洒洒的雪幕里,一列列轻骑飞纵而至,马上人的银色铠甲与白雪融为一体。
“是官兵!”
忽的一个乞丐尖叫起来,迅速抱头朝着远处逃奔而去。
其余乞丐经了这一吓,哪里还敢回头看,也抱着头没命似的跑了。
赵家门前,只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脚印,很快便被大雪覆盖了。
很快,马蹄声呼啸而至,在赵家门前停下,马上人纷纷下地,腰间配剑在雪夜里透着刺骨的寒凉。
“刘统领,这便冲进去么?”
一个圆脸微胖的男子低低开口。
被称之为刘统领的男子,是一个年约三十来岁,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一双眼锐光四射。
闻言,抬眸朝着赵家门楣上看了一眼,大大的御史府几个字,苍劲有力,雪夜中分外惹眼。
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们手里有王爷的搜捕令牌,怕什么?给我冲!把门撞开!”
一声令下。
这群身姿矫健,手握重刃的侍卫立刻如苍狼一般,朝着赵家冲去!
“砰!”的一声巨响,附近树上的白雪扑簌簌往下掉,在宁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半响,门内响起一道哈欠,随即,一个慵懒的声音问道:“谁呀!”
无人吱声。
数十双眼睛紧紧的盯在了那大门上,利刃已经出鞘,雪夜里,若是有人看到,定以为遇到了出来捕猎的凶残狼群。
刘统领稳稳的骑在马上,身前身后都是侍卫,随着大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眼内一片冰冷。
终于,大门打开了。
门内的小厮尚未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楚门外是哪个乞丐,便觉得身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便看见一柄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膛,甚至刺进身后的木门半寸。
随即,他的血飞溅而起,洒在原本暗色的红漆木门上,透出一种妖艳的颜色。
小厮连一声尖叫都不曾发出,便瞪圆着眼睛直挺挺朝后倒去。
血是热乎的,人已死。
他的死,拉开了今夜惨无人道屠杀的序幕。
无数个脚踩过他尚余温度的身体,直奔御史府后宅,如鬼魅一般。
这样的夜色里,不少人本已沉睡。
赵御史今夜歇息在他第十八个小妾的房里,虽然年逾五十,却老当益壮,年轻貌美的小妾让他重新找回男人雄风,直到半夜才累极睡下。
临睡前,赵御史想起了今日六皇子府派人送来的一份礼物还没拆,当下便叫人将之拿来。
很快,一个十寸见方的金丝楠木锦盒便被带了上来。
盒子紧闭,封漆尤在,显然没有被人打开过。
萧长卿能送什么东西过来?
赵御史心里起了好奇心,当下指挥者下人将那个盒子打开。
“老爷。”一条柔弱无骨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腰,女子甜甜腻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什么东西这般重要,不能明日再看么?”
话音落,她身边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叫,一下将那个锦盒打落在地。
盒子里的东西骨碌碌滚在了地毯上,是一颗血迹干涸的人头。
那人头的双眼还直愣愣的瞪着,脸上却没好肉,一片血肉模糊。
“啊!——”
十八姨太的尖叫声穿破屋顶,整个人瞬间就晕了过去。
赵御史没晕,他浑身哆嗦的盯着地上那个人头看了半天,从那双直瞪瞪的眼睛里,他看出,这是她的女儿,赵秀妍。
“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御史立刻就发怒了,猛的从床榻上起身,却因为起的过猛,一阵头晕眼花。
“老爷,这……属下也没料到六皇子会派人送来这个!”
赵御史抚着胸口,面上一半愤怒,一半伤心。
毕竟,死了女儿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晦气了。
“来人!去准备朝服!老爷我今夜就要进宫!向皇上状告六皇子毒杀嫡妻!”雄赳赳,气昂昂的说完这句话,赵御史顿觉神清气爽,抬手便让十八姨太给他穿外袍。
却在此时,门外冷冰冰传来一道声音:“赵大人不用忙活,今夜你是得进宫,不过,是穿着囚衣,坐着囚车!”
听到这个声音,赵御史浑身一颤。
萧长凌缓步走进门来,一身的白狐皮披风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嘴角上甚至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可是赵御史却如同见了鬼。
“六皇子,你……”
萧长卿猛的一抬手,掌中出现一块搜捕令牌,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赵御史勾结朝中重臣,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数十种大罪,刑部现已得到实证,本宫奉陛下亲令,前来捉拿赵大人归案!”
“不可能!”
赵御史破口大骂:“萧长卿!下官一向以你马首是瞻,从未做过任何违法违纪之事,还将嫡女嫁给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老夫的?”
说着,看了一眼地上那无人捡起的头颅:“秀妍怎么会死?这是怎么回事?萧长卿!是你杀了她!你敢不敢承认!”
“不错。”
萧长卿干脆利索的就承认了:“秀妍的确是我所杀,可是她企图污蔑当朝皇后娘娘,谋害宫中嫔妃,这乃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若非本王亲自向母后求情,赵大人你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说完,轻轻一叹,面带怜悯。
赵御史五雷轰顶!踉跄着朝后摔倒在地!
“不!这不是真的!秀妍已死,这一切都是你污蔑!污蔑!你这个畜生!”反应过来,他破口大骂。
萧长卿神色顿时一冷。
他猛的上前,一脚踩在了赵御史肚子上,稍稍一用力,赵御史便痛的直翻白眼。
“嘴巴放干净点!”
萧长卿居高临下,冷冷道:“赵秀妍的亲笔口供,还有画押,都呈在皇后娘娘那里,她自己都招了,确凿无疑,赵大人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是你……是你污蔑秀妍!”
赵御史失声痛哭,这一切都怪他,以为是翩翩如玉君子,才将女儿嫁了他,不料这却是一只吃人山中狼!
要吃他全家!
“六皇子,秀妍已死,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哭够了,赵御史也醒悟了,今日他赵家是讨不了好了,若是示弱,可以换的全家平安,他愿意这么做。
萧长卿笑了:“赵大人真爱开玩笑,你犯的滔天大罪,应由陛下处置,怎么能来问本宫呢?”
说罢,朝外一扬手:“将犯人押下去!”
“萧长卿!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赵御史的嚎叫声,一路穿过垂花门,渐渐远去了。
萧长卿转身预备离开,目光忽然落在一旁刚刚清醒过来的十八姨娘身上。
“求王爷饶命!!”
十八姨娘匍匐着朝着这边爬过来,一边哭,一边喊,身上穿着大红色绣牡丹的肚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白玉般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的门内站着的几个侍卫眼中冒出绿光。
从萧长卿的角度看过去,这女人更加的魅惑人。
因为跪着,胸前的两团白乳几乎就要呼之欲出,那美好的形状真是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承受不住。
可偏偏,萧长卿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
“放了你?你有什么资格?”
“王爷……妾身愿意……做牛做马服侍殿下!”美人儿眼神怯怯,楚楚动人道:“只求殿下饶妾身一命……”
竟然打的这个算盘。
换一般男人只怕立时就答应了。
十八姨太面上楚楚可怜,心中却是得意的,还从来没有男人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面前这个看上去威风凛凛,风度翩翩的男子,就更不在话下了……
“什么样的自信,居然让你说出这种话。”萧长卿面上浮现一丝厌恶:“你这幅下贱淫荡的样子,本王看一眼都恶心!”
说着,回头看一眼边上已经流口水的侍卫:“这女人赏给你们了,好好玩,记得莫要留下活口。”
说罢,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火光冲天,哀嚎遍地,伴随着茫茫大雪,说是人间炼狱也没什么区别。
“王爷!王爷饶命啊!”十八姨太冲着萧长卿的背影绝望的呼喊:“妾身知道老爷的秘密!有关沈家的秘密!”
萧长卿猛的停下脚步。
“王爷!求您放了妾身!”十八姨娘眼睛里露出一丝希冀,当下迫不及待道:“妾身会将知道的统统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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