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无论萧长凌说什么,都咬着这一点不肯改口。
萧长凌则有些不耐烦——孩子已经要回来了,他还废话什么?
“母后,您回去歇着吧!也许冷静一下,您会明白如何做。”说着,他伸手朝外一挥。
很快便有好几个宫娥上前,去搀扶裴太后:“娘娘,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滚开!”
裴太后很快伸手推开搀扶她的宫女,却因为动作过大,控制不住的朝地上摔去。
“太后娘娘!”
宫娥们惊呼连连,一个个伸出了手。
到底裴太后没有摔倒在地上,她被众宫人联手扶起来了,但是因为巨大的冲力,导致她有些头晕眼花,还有些想吐。
今日她的目的一个都没达到,全被萧长凌给粉碎了,裴太后心中怨恨至极。
这怨恨,也让她心力交瘁。
宫人们趁机,将她扶着走出了坤宁宫。
“你们干什么?放开本宫!”裴太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的大声叫喊起来,却因为手脚酸软,而被宫人们抚上了皇辇。
最终,她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骂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坤宁宫内,沈沉鱼抱着勇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今日真是吓死我了……”
“沉鱼。”
萧长凌屏退左右,面色凝重道:“之前你下手是不是太轻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闹,朕真的烦透了……”
沈沉鱼眸光一沉:“陛下的意思是,不希望太后醒来?”
“是!”
萧长凌点点头。
沈沉鱼闻言叹息一口气:“不能再下手了,第一引人怀疑,第二,再下手,恐怕就得要了太后的命了……”
沈沉鱼这一生,从未亲自动手杀过一人,纵然裴太后与她隔着血海深仇,但她却下不了手去杀她。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活着才会受尽折磨,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
萧长凌闻言,眉头顿时紧紧皱起:“那朕再想想别的法子……”
“陛下无需着急。”
沈沉鱼闻言微微一笑:“纵然现在动不了太后,可她毕竟上了年纪,只要动怒,中风之征随时随地都会复发,俗话说的好,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这第三次,太后要是再晕厥过去,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命可以清醒……”
萧长凌闻言,长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嗔怪的看了沈沉鱼一眼:“你说话怎么说半截,害朕担心……”
说着,伸手摸了摸勇儿的头顶,眼神里充满怜爱。
沈沉鱼低头看了一眼孩子,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刚刚实在是太凶险了!好在陛下伸手了得……”
“朕还没问你。”
她不讲这个还好,一讲,萧长凌就想起来刚刚沈沉鱼看向云晓峰的那一眼,他皱着眉头道:“你刚刚看着晓峰干什么?你打算让他去救勇儿?”
沈沉鱼就知道萧长凌不会放过他,这个小心眼儿!
“陛下,我那不是担心你亲自动手,被天下人诟病……毕竟那个是太后啊!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够……”
萧长凌目光凉凉的看她,并不怎么相信:“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沈沉鱼连忙点头,并将勇儿搭在她肩膀上的小肉手握在手心里,无限温柔:“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萧长凌这才相信了,他知道沈沉鱼从不在他面前撒谎。
“行了,下次有事,让朕办就是,无需去求别的男人!”萧长凌郑重其事道。
什么叫求?
沈沉鱼无语的瞪大眼眸,但看到萧长凌眼中的霸道神色,她还是乖乖点了下头:“那好吧!我听你的。”
萧长凌这才满意的笑了。
当天下午,他便将云晓峰调走了,同时沈沉鱼身边多了两个宫女,秋霜,夏雪。
两个宫女都是会武功的,在来的当天沈沉鱼就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她并没说什么。
至于云晓峰,他被萧长凌调离坤宁宫时候,还有些吃惊:“陛下是让微臣去太子跟前伺候?”
“是!”
萧长凌点点头,道:“朕打算过几日就让太子去东宫居住,你先替他打理打理,从今而后,朕将他交给你了,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可明白?”
“微臣明白!”云晓峰连忙道。
萧长凌看了他一眼,道:“等下你便收拾收拾东西,过去吧!也不用向皇后告别了。”
云晓峰闻言眸色平静的点点头:“微臣遵旨,告退!”
萧长凌目送着他离开,眉头高高挑起,内心里有一点不爽。
就这么离开了?一点抱怨都没有?
云晓峰对沈沉鱼的心思,萧长凌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不过他看的出,沈沉鱼一直都拿云晓峰当朋友,当兄弟一样看待,所以偶尔吃一下醋,却并未放在心上。
他对云晓峰的信任,一如从前。
至于裴太后,她被送回到慈宁宫里,便再一次的病倒了。
萧长凌作为皇帝,作为养子,每日里做做样子,早晚都去慈宁宫里请安,但并不多待。
他做的并无不妥,众臣们也无话可说。
而裴太后扬言要告诉天下人,萧长凌动手打她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一点风声都没传出。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许多人都嗅出了一丝阴谋,因此选择缄口不言。
倒是裴国公,居然大张旗鼓的将才认到名下不到三天的养女,裴相宜送进宫来,美名其曰,服侍太后娘娘。
萧长凌对此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此事。
为此,裴国公好不得意。
当天夜里,萧长凌忙完公务回来,陪着沈沉鱼用膳时,说道:“现在,裴玥可以动了。”
沈沉鱼夹菜的手一顿,一缕鳝鱼丝滑落到了桌子上,她放下筷子道:“陛下是打算……处死裴玥?”
“不错!”
萧长凌点点头:“太后心灰意冷,重病缠身,裴国公沉浸在裴相宜进宫的喜悦之中,怕是早就忘记裴玥这个亲生女儿了,裴玥死了,不会有任何人注意这一点……”
“可这死,并没什么作用啊?”
沈沉鱼皱眉:“走了一个裴玥,来一个裴相宜,咱们总不得清净。”
“这个裴相宜倒还好。”
萧长凌闻言笑了笑:“性子胆小又懦弱,朕打听过,她在过继给裴国公之前,在家里一直都不被看重,没有什么主见……”
“陛下还特地的打听了?”
沈沉鱼又是好奇,又是好笑:“那这个裴相宜,长相如何?是不是美人?”
“这个朕倒是没有没有注意到。”
萧长凌斜睨沈沉鱼一眼,也笑了:“你吃醋了?”
“没有!”
沈沉鱼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驳道:“裴相宜还没进宫,陛下都没见过她,我吃什么醋?”
“你的意思是……”萧长凌勾了勾唇角,笑道:“等她进宫了,你就开始吃醋?”
“谁知道陛下到时候见了她,会不会被迷的连魂儿都没有了……”
萧长凌猛然伸手,一把将沈沉鱼揽入怀中,低头看着她:“你多虑了,她再美,还能美过林月婉?美的过佟玉容?朕连她们都看不上,更不要说一个裴相宜……”
萧长凌的语气里,是不屑一顾。
沈沉鱼靠在萧长凌的胸膛上,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内心里有些感慨万千。
命运兜兜转转之下,她最终还是留在了他的身边,纵然磨难多过欢乐,可是看着萧长凌笑容满满的容颜,她又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
所有受过的苦,和难,都不会忘却,它们溶解在了她的血液里,身体里,永不消退。
而她对他的爱,也随着这一点一滴,融入骨血,再也不能剥离。
“在想什么?这么专心?”
萧长凌伸手,在沈沉鱼鼻子尖上刮了一下,问道:“你还吃不吃了?朕让红玉去热一下饭菜……”
“好。”
沈沉鱼愣愣的点点头。
萧长凌看着她呆愣的模样,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
京郊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脚下,有一片房舍,原本是用来关押京兆衙门里关不下的死囚,现如今这里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住进了一个神神秘秘的‘女人’。
所有伺候的人都对这位女子十分好奇,忍不住想要上前围观——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犯了错被撵到这里来了?她的家族也真是狠心哪!
但是当管事的冷冰冰将女子的情况讲出来时,所有人都吓的对这片屋子退避三舍。
“这里面的可是裴国公府的大小姐,陛下的辰妃娘娘!她是感染了瘟疫,才被陛下送到这里来的,看到那边的太医们没有?那些都是来给她治病的……”
众人转头,果然看见那边屋子里,坐着好几个宫中太医,方相信这话不假。
“丁管事,这恐怕不妥吧?”
一个三十来岁的下人皱着眉头道:“得了瘟疫的往咱们这里扔,咱们这几百条性命,就不是命了?没得这样祸害啊!”
“是啊!若是那瘟疫蔓延开来,怕是所有人都要遭殃……”
“你们怕什么!”
丁管事闻言一声冷哼:“那么多太医在,还能真让咱们也染上瘟疫?照理说他们才是离辰妃娘娘最近的人,他们都不害怕,咱们怕什么?”
听了管事这话,大部分人都放下心来,没人再吭声。
但是却没有人肯去伺候裴玥,就连送饭这样的小事,也避之唯恐不及。
“一个个的这都是干什么呢!霍老四,你去!给她送饭去!”丁管事冷哼一声道:“你若不去,现在就给我滚蛋!你的月例银子,就别想要了!”
“小的这就去!”
一提银子,众人面色变了一变,被称之为霍老四的男人,不情不愿的起身,接过饭盒,往最里面的房子走去——裴玥就被关在那里。
“你们给我听着,从今日起,轮流去送饭!”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丁管事又开口了:“谁不愿意去,现在就滚蛋!”
众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面露难色。
但最终,无一人离开。
“好好给我伺候着!”丁管事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转身离开了。
是夜。
寂静了好几天的院子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听声音,是女子。
丁管事正在做着好几个美人伺候自己的美梦,一瞬间就被惊醒,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丁管家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若是女人都是这样麻烦,那他还是离女人远一点吧!
翻身躺下,连一刻钟都没睡到,丁管事的房门便被砰砰敲响了。
“丁管家!太医们请您过去!”
“干什么?!”丁管家猛然翻身从床上坐起,不耐烦的冲外头喊了一句,嘟嘟囔囔的起身。
然而,他还没走到门口,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迎面一股冷冽的风袭来,丁管家刚刚站稳,便看到有数十人从外头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辰妃娘娘在哪里?”
丁管家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辰妃叫的那么大声,夜色里如同鬼哭狼嚎一般,隔着三里地都能听到了,这人问他在哪里?
不过,他低头看了看架在脖子上那炳长剑,寒光闪闪,一看就锋利无比,连忙开口:“辰妃娘娘在最后面啊!你听,那就是她的叫声……”
丁管家以为,当他讲出这番话时,这些人就会放了他的,可没想到,话音一落,他脖子上就狠狠的挨了一下子。
随即,他双眼一闭,如同一个沉重的麻袋一样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来去如风,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消失了。
最后面的院落里,风声依旧,而女人的哀嚎声也依旧。
卧室里,裴玥昏昏沉沉的一连睡了许多天,忽然从睡梦之中惊醒,她还来不及惊讶为何自己不在宫里,而在这么个破败简陋的屋子里时,便看到了自己胳膊,乃至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红疹。
她几乎吓坏了,只知道惊声尖叫。
可是,当她将嗓子动喊哑了之时,外头都没有人进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脑海里无数的问号,全没有答案。裴玥叫了一阵,忽然回忆起那日大婚时的情形来。她穿着裴太后亲自给她挑选的,规格与皇后大婚礼服相差无几的婚服,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坐在庆云宫里等着萧长凌回来。
他来了,她们喝酒,吃菜……
羊肉!是那片羊肉害的她变成这样的!
裴玥愤怒无比,她是萧长凌的妃子,是辰妃,已经祭拜了祖宗天地,正式被萧长凌承认的辰妃!这些人将她弄出宫来,是想干什么?
这件事一定是皇后做的,她不想让她入宫,分薄萧长凌的宠爱……
裴玥又累又渴,又惊又怒,忍不住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头重脚轻的下了地。
就在这时,屋子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裴玥大喜,以为是服侍她的宫人来了,不料大门一开,进来的却是一群黑衣蒙面人,为首一人手中的长剑,堪堪放在她颈子上。
裴玥被这变故惊呆了。
好半响,她才猛然怒骂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我是谁?竟然敢闯入这里!”
“你是谁?我们要杀辰妃娘娘。”
举剑的黑衣人沉声开口:“想必……”
“我不是辰妃!你们抓错人了!”裴玥猛然大声叫起来,连声反驳:“我不是她!你们放开我!”
“哦?是么?主子说辰妃娘娘是因为感染了瘟疫,这才被送出来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们主子也不能入宫啊!这都是辰妃娘娘的功劳……”
黑衣人一句一句,几乎将他们为什么来,交代的一清二楚。
裴玥先前是不明白的,她以为这些来刺杀她的刺客,是萧长凌与沈沉鱼派来的,可是当她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背后主使,另有其人!
“是谁派你们来的!”裴玥惊声尖叫起来:“说出来!辰妃娘娘有赏赐!”
“她在哪里?”
黑衣人问道。
裴玥将脑袋一偏,然后冷哼道:“你们不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我就不告诉你!”
“好吧,我们是听裴国公的命令办事。”为首的黑衣人闻言叹息一口气,道:“辰妃娘娘是他的女儿,我们侯爷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不可能!我爹不可能杀我!”
裴玥猛然尖叫起来:“你们是在胡说八道!”
此言一出,屋子里顿时一阵安静。
裴玥看到这些人的脸色,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她想要补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你就是裴大小姐。”
领头的黑衣人,上上下下的大量裴玥几眼,却是发出一声冷笑:“你都成了这个样子,还占着辰妃的位子有什么意思?不如让出来……”
“让给谁?”裴玥冷冷一笑:“裴家只有我一个女儿,辰妃只能是我!”到了这个时候,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可是,国公爷三日前,已经认了裴三爷家的小女儿裴相宜为养女,现如今已经进宫了。”
黑衣人冷冷一笑:“国公爷的意思是,已经有人入宫了,娘娘就没有必要再占着这个位置了,毕竟,您得了瘟疫,除了给裴家招黑,便再无用处……”
“我这不是瘟疫!是过敏!”
裴玥气的大声喊叫起来,两只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来,她咬牙切齿的开口问道:“裴相宜是吧?我爹当真认了她当养女?”
“自然不假,三小姐今日已经入宫了,据说,还跟陛下在御花园里遇见了……”、
“啊——”
裴玥猛然惊声尖叫起来,打断了黑衣人的诉说,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之中,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里落下,流淌过布满了红疹的可怖脸庞。
再配合着眼神里的凶狠与绝望,硬是将黑衣人们硬生生的吓退好几步。
“我不信,不信——”
裴玥哭的十分伤心,刚刚醒来时,得知自己出宫了,且脸上布满红斑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绝望过。
这世上,最切肤之痛,是来自最亲近信任之人的背叛。
裴玥永远也想不到,一直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父亲裴国公,居然有一天会放弃自己。
她还没死呢!
“大小姐,对不住了,是老爷的吩咐——”黑衣人们握着匕首上前,咬着牙去砍裴玥。
裴玥不住的向后退,眼中露出一丝惊慌失措。
她还不想死!她的仇都还没有报!
可是,没人跟她将道理,也没人将她一个弱女子的感觉放在心上,他们是刺客,是来杀人的,刚刚已经解释了那么多,现在,是动手的时刻了。
“你们……不要过来!”
裴玥一直后退,退到了床铺边上,眼看着再无退路,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道打着哈欠的声音:“这是在闹腾什么?”
随即,是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黑衣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忽然一齐朝着窗子奔去,一眨眼,便跳了出去。
随即,房门外,一个年轻的太医推开门,一看到裴玥站在门边,就是一愣:“辰妃娘娘,您醒了?”
裴玥看着那太医年轻光滑的脸庞,下意识的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
手底下,是沟沟壑壑,是凹凸不平。
一股巨大的绝望涌上心头,裴玥猛然转身,背对着那名太医:“你是谁!你过来干什么?”
“辰妃娘娘,微臣姓王,是太医。”
那年轻大夫沉声道:“半夜里听到这边有争吵声,我便过来看看。”
裴玥听了这话,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过来看看?你们又谁在意我的性命了!”
“辰妃娘娘,话不能这么说。”
王太医闻言摇了摇头,道:“您只是生病了而已,等病好了,陛下会派人来接您入宫的……”
“接我?回宫?”
裴玥仰天长笑两声,笑的无比凄凉:“现在宫里不是已经有一个辰妃了么?陛下早就把我忘记了!”
“娘娘,您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
王太医闻言一脸惊讶:“您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好好养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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