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这么想?我是主神, 而他只是一个卑微的生灵,只消一个念头, 我就能让他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成千上万次!
——可是, 他很耀眼,他的灵魂熠熠生辉,滚动着鲜活的光芒。相比之下, 亿万个赝品的灵魂加在一起, 也不过是潭寡淡的死水,浅薄得令我心生厌倦, 以至于连抬手毁灭的动力都欠奉。
他是大逆不道的异教徒。他不信我, 不信神, 他甚至对我没有一丝尊重。他鲁莽, 狂妄, 放荡不羁, 扬起下巴说话和大笑,仿佛全世界都要被他踩在脚下!
——然而,他的眼睛如此明亮, 胜过我所创造的一切星辰……他快言快语, 做起事来不犹豫, 不拖沓, 好像胸有成竹,没人能比他更有信心。像功勋章一样,他骄傲地展示着一身的伤疤, 难道这是他的瑕疵吗?
这绝不是。
莫非他因这一举动而显得更加魅力四射了吗?
……确实如此。
德斯帝诺挫败地捂住了额头。
祂回头俯瞰, 目光一瞬跨越了无数光年的距离, 穿过星团和星云, 以及恒河沙数的天体, 祂再度锁定了那颗熟悉的星球。
因为祂看得过多,关注得过分,导致这颗星球的星核都再度活跃起来。海面上涨,新的山脉、峡谷和湖泊形成,大面积的沙漠因为气候变化转变为绿洲,在原本贫瘠的地表上焕发出第二次生机。
祂……祂又看到了那个胆子太大的生物。
不过,他现在已经混进了其他神殿奴隶的队伍里,像只偷偷摸摸,却又漂亮敏捷的薮猫,鬼鬼祟祟地混迹在一堆灰老鼠中。
他在干什么呢?
抹布在神殿的地砖上蹭过一道混着泡沫的水光,阎知秀正在洗地。
曾经风光无限的宝藏猎人跌份儿到这一步,该说的不说,委实有点太凄惨,但他也没什么可选的余地。
神殿给奴隶分配的工作已经不能用繁重来形容了,有些活真正干了才知道有多抽象……阎知秀来了两个星期,感触最大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神殿里分配的活儿完全是没苦硬吃。
用他在的小队举例,他们从早到晚只用干一件事,那就是清洁。神殿东侧的图书馆由他们和另外三个小队共同负责,每天的工作就是洗地,扫去书柜上的灰尘。奴隶们必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拿着抹布擦洗。
神殿的地板没有缝隙,差不多是由一整块纯黑色的大理石雕琢而成,阎知秀不由猜测,在外星人没有误打误撞地跑进来,这个宇宙的人类还存在之前,他们的科技一定达到了惊人的发达水准。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纯黑色的地面,意味着每一粒微小的灰尘落上去都会很显眼。他们必须要特别仔细,一直跪到膝盖红肿,甚至溃烂,两条腿站都站不起来,十指也肿得像死了三天,才能勉强清理完一块区域,等到监工前来验收时,才不至于挨鞭子。
第二,这里的奴隶好像也在没苦硬吃……根本就不懂摸鱼和带薪拉屎的小技巧啊!
阎知秀刚来第一天,就摸清了监工的活动轨迹。暴行都是双向的结果,正如一个家暴惯犯只能出现在唯唯诺诺的家庭环境当中,这群只会提着鞭子耀武扬威的废物,同样被一群只会逆来顺受的下位者惯坏了。
他们完全不担心奴隶会偷懒,把人带到地方之后,就放心地到上头去躺着,大吃大喝地享受。
那还辛辛苦苦地干个锤子啊……阎知秀一摸清规律,立刻就要造反了。
他先是以“你们也不想活活累死吧”作为开场白,将和他分在一块儿的青鳞和白角一通威胁,把这两个吓得瑟瑟发抖,吃不下,睡不香之后,再勒令他俩作为望风的岗哨,时刻关注监工和其他奴隶的动向。
时候差不多了,青鳞怯怯地冲他比划了个手势。
很好,奴隶在擦洗地板,像他这样顽劣悖逆的生物,就该让人来好好教导一下,叫他明白,什么是需要遵守的规矩……
德斯帝诺感到解气,他专心致志地盯着黑发奴隶的动向,全然不觉自己已经对他生出了过分浓厚的兴趣。
可惜,这未免浪费了他的才能——我不是在为他的僭越开脱,但这种卑贱低微的工作,又有什么派遣他的必要呢?为什么使他的双手泡在冰水里,让他跪在地上……
等等,他正跪在地上。
……荒谬!这是在干什么,竟叫他跪下膝盖,蜷着身体?他全身都是疤痕,如此一来,难道不会使旧伤复发,再增新伤吗?
主神变了脸色,祂情难自禁,亟待发作,底下,阎知秀却大喇喇地站了起来。
四周的牛马全都散开,跪了一片,监工也开始在台阶上cos待宰的肥猪,他泰然自若地提起铁桶,直接把清洁用的泡沫水整桶倒在地上,水波无声四溢,唰唰地冲了满地。
青鳞和白角全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阎知秀干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神殿的地砖打磨细腻,只要赶在泡沫凝固之前,把水渍擦干净,地面能比反复擦洗过还要光洁。只是他们始终不敢适应了这样偷懒的做法。
做完摸鱼的必要步骤,阎知秀就轻巧地踩着水波,走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柜面前,取出昨天没看完的书,继续用翻译器阅读。
他对旧时代人类的历史还是挺感兴趣的,反正这些书就摆在这儿,也没人看,不如就拿来给自己填充一下知识库。
嗯……光知道搞些小聪明。
德斯帝诺盯着他,不禁在心中发出不赞成的斥责声音。
还看书,看的什么?《神话与人类简史》?如此基础的知识还需要翻阅书籍,倘若你那天不惹得我发怒,说不定我可以纡尊降贵,亲口把这些事为你详细地诉说……
阎知秀打了个喷嚏,身上热腾腾的。
谁在背后念叨我了?他奇怪地想。
德斯帝诺挑剔地打量着黑发黑眼的奴隶。
他已经换掉古怪的破衣烂衫,穿上了统一发放的麻布袍子。不错,这才符合他卑下的身份。
他身上再也没有其他装饰,仅仅扎着一条带有毛边的粗布腰带,然而却完美地展示出了他挺拔细瘦的腰身,他的四肢修长,尤其是笔直的,匀称的双腿……不,奴隶的身材一点都不迷人,他没什么好看的。
他穿的是肮脏的灰褐布衣,不幸的是,这种颜色反将他的皮肤衬得苍白干净,搭配那墨色的发丝,还有唇边的微笑——他的嘴唇怎么可以是淡红色的?而且是最柔软,最完美的淡红色?这是被允许的吗?
阎知秀换了个姿势,松松垮垮的衣领敞开,无意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德斯帝诺的喉间当即迸发出一声艰难的哽咽。
这次不是因为痛苦和伤悲。
一上午过去,午饭的时间快到了,监工验收的时间也快到了。阎知秀不疾不徐地放下书本,拿起一旁的抹布,示意同伴现在开始装装样子。
角落里缩着不敢动的两个人赶忙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勤勤恳恳地擦掉快要干涸的泡沫,地板顿时变得锃光瓦亮。
监工甩着鞭子过来,一路走,一路打骂前头的奴才,等到了阎知秀跟前,这个皮肤黄得发橙的选民站在他们负责的地砖边上,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瞅了半天。
德斯帝诺端坐高天,望着这一幕,祂居然也饶有兴致地挑起银白色的眉峰,等待验收的评语。
“……做得一团糟!”人高马大的监工没能挑出毛病,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十分不悦地一甩鞭子,鞭稍凌厉,擦着阎知秀的小腿划过,他蛮横地吼着,“都滚去吃你们的猪食,你们这群渣滓!”
德斯帝诺神色淡漠,祂向后倚靠在诸星的椅背上。
阎知秀知道这个监工是什么德行,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缠,遂跟着大部队低头走出去。
奴隶一天只吃两顿,稀粥管够,主食是没有盐味的蔬菜,还有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面包,不过好歹是神殿的底层员工,能有一点特殊的优待,午饭时可以多领一小碗混合着蜂蜜的甜水。
埋头吃完午饭,抓紧时间休息片刻,再提桶打水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数个监工领着神殿守卫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开始挨个质问奴隶。
阎知秀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负责他们的监工忽然蒸发了。
这听起来是字面意义上的蒸发……午休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这个占地面积很大的选民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了他的全套衣物,以及从不离身的鞭子,至于他本人现在在哪儿,具体遭遇了什么,没人知道。
其他监工都以为这是一起凶杀案,他们怀疑是奴隶干成了这件事,此刻正在调查。
阎知秀思忖一番,固然觉得这事蹊跷,但又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说不准是神殿上层权斗,给那头肥猪牵连了呢?
他轻松地应付了问话,下午时分,他继续摸鱼,悠闲地藏在书柜后头看书。
阳光穿过装饰成星空与命运罗盘的水晶穹顶,被分割成漫荡的,晶莹剔透的细碎光晕,它们跳跃在阎知秀的脸上,同时把他的面孔照耀得如梦似幻,仿佛他自身就是一个最美丽的发光体。
德斯帝诺无声地看着他,祂没有挪开眼睛,祂也挪不开眼睛。
正因如此,今天的日照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天空中的两颗太阳固执地不肯关闭,星球本身也被这样专注的凝视定在原位,不敢动弹一下。
祭司们惊慌失措,披头散发地跑上神殿最顶端,他们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呼喊献礼,不顾那炽热的阳光会闪瞎自己的瞳孔。星球上的选民也尽数涌出家门,震撼地陷入一片混乱,最后,他们因为害怕可能到来的神罚,又全部缩回建筑物内部,噤若寒蝉,合起双手,拼命跪地哀求。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乱糟糟,闹哄哄的,阎知秀还一无所知。他沉浸在书本中,把手枕在后脑勺,专心地翻过一页。
直到他看得累了,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今天怎么还没过完?
再错眼一看,图书馆的人全跑没影儿了,只剩他一个在这里。他打个哈欠,把书塞回原位,抬头瞅了下天,阳光那么刺眼,令他情不自禁地朝后避让。
天空骤然黯淡下去。
真的,这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被过度拉长的白昼眨眼便转过暮色与黄昏,快速沉淀成黝黑的夜晚,满月一跃而起,立刻代替了太阳的位置。
阎知秀:“……”
什么鬼?
你们这个世界的物质规律都这么不正常的吗?
外头呼号震天,他试探着走出图书馆,穿过空荡荡的长廊,发现所有人都在神殿门口的广场上跪着,跪不下的就淤出到大街上,这会儿正亢奋地举起双手,朝天空大喊大叫。
人群的和声席卷四野,分贝大得像在轰隆隆打雷,吵得人耳膜生疼。
简直一群神经病啊。
阎知秀无语地旁观了一会儿,这阵子没人有闲心管他,全在为千年等一回的“神迹”痛哭流涕,激动得跟癫痫似的,满地乱滚乱爬。
……服了,睡觉去了。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七拐八拐,走到自己的床位跟前,倒头就进梦乡,一点儿不含糊。
德斯帝诺瞧着他,有点不甘心。
这都是我为你展示的神迹,你怎么可以不闻不问,表现出如此冷淡的模样?
还是说,你在欲擒故纵?
德斯帝诺威严地“唔”了一声,神祇高卧天穹,比一切古往今来的皇帝都要傲岸,祂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是的,欲擒故纵,狡猾的生物,这种拙劣的小把戏可瞒不了一个神……所以自现在起,我会向你展现更多的神迹,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傻到什么时候!
阎知秀睡得沉沉的,在梦中动了动嘴唇。
第二天起来,整个世界变了样。
阎知秀不用再擦地了,因为突如其来的神迹,祭司们坚信,这次神降的典礼一定能够成功获得古老之蛾的回应,所有仆从都被命令去准备祭典。清扫祭坛,准备祭品,建造游|行的花车……靡费之数,简直不可计算。
其中一个例子就是雕刻的木蛾,数万只栩栩如生的木制飞蛾,奴隶要负责用素绸和金粉包裹蛾翅,再用水晶模拟星辰的纹路,最后,这些精工的艺术品会被放在同为祭品的花船上,一把火点燃,在水流的推动下飘向远方。
因为外表条件比较优越,阎知秀得以被选入给木蛾子刷粉的队伍。具体原理是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总不能因为“古老之蛾”是个以貌取人的神吧?
他坐在角落里,旁边的奴隶都在一笔一划地精心刷粉,阎知秀面不改色,捏着木蛾子就往桶里一蘸,然后装模作样地搁那刷两下。
他来神殿是为了打探情况,好找机会离开这个鬼世界的,难不成真当流水线熟工啊?
但是……
“也难怪你们的神不喜欢你们,”他自言自语地道,“你们这么挥霍人类的遗产,还指望祂给你们好脸色啊?不给你们降点天灾我都觉得奇怪了。”
他说得对。
德斯帝诺深以为然。
祂先前纵容宽恕,一是因为这些没有眼皮的所谓“选民”确实在外表上接近人类,二是宇宙的毁灭早已成为定局……祂时睡时醒,也懒得干涉什么。
现在突然听见阎知秀说这句话,祂马上就在内心思索,是应该降下些刑罚,让这些得寸进尺的赝品吃点苦头。
“还是想去图书馆啊……”阎知秀接着喃喃自语。
他想去图书馆。
“喂,你,你,你……还有那个黑头发的!”工作间门口,一个陌生的监工走进来,点了包括阎知秀在内的几名奴隶,“你们,去藏书馆,有活派给你们!”
阎知秀一头雾水,他放下刷子,站起来走到外面。到达西侧的图书馆,才知道是一群书记员需要查找资料,所以叫他们来搬书的。
场上那么多人头,谁知道他在摸鱼?阎知秀熟门熟路地往书柜下面一坐,选了本书,翻开一页。
他的嘴角带着愉快的微笑,看得德斯帝诺愣愣发呆。
“待会儿找点水喝,”阎知秀润湿干燥的嘴唇,对自己说,奴隶们都被训成了老黄牛,现在没人跟他聊天,他就自己跟自己谈心,这也是从前养成的习惯,“哪儿有水呢……”
他要喝水。
“给他们也喝点水吧?”一个书记员没来由地提议,“多出来的那缸,不如赏赐给奴仆。”
其他选民不置可否,于是铃声一响,阎知秀抬起头,隐约听见前头正在发喝的,他跟过去,成功分到了一碗蜂蜜水,甜丝丝,冰冰凉。
而且轮到他的时候,发给他的碗是最大的,他得到的甜水也是最多的。
奇了怪了……
阎知秀挑起眉梢,他总觉得,事情从昨天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嗯……”他沉吟道,迟疑地发出想改善伙食的声音,“要是能吃到烤肉就好了……”
他要吃烤肉。
德斯帝诺目不转睛地望着下方。
淡金色的蜂蜜水润湿了奴隶的口舌,令他的嘴唇重新绽放出红润的色彩,犹如柔软的花瓣。神明从头到脚地审视着他,仔细观察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此刻,他低垂清亮的眼眸,扇动两排浓密的睫毛,光是看见他修长的手指追随着书页滑动,德斯帝诺的皮肤就在渴望中发痛了。尽管祂不愿承认,可祂真的想念那种感觉,被他抚摸,被他爱抚的感觉。
多么怪异啊,这个生物似乎是完美的,祂越是想要找出他的缺陷,就越是能发现更大的优点。
所以,他想吃烤肉,为什么不可以?
这不过是个最卑微,最渺小不过的请求,他又不是在要求毁灭一个星系,让上亿颗无名的恒星化作齑粉。
“黑头发的,你过来!”不远处又传来呼唤。
阎知秀困惑地放下书,看到一个厨娘打扮的选民正在招呼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他走出藏书馆,然而对方并没有责怪他在摸鱼,反而从篮子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餐盒,塞进他怀里。
“我曾经对主神发誓,我要日行一善,”她没头没脑地说,“飞蛾见证着我的誓言,那么你就是我今天日行一善的目标了,拿走吧!记住,你很走运。”
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了。阎知秀吃惊地站在原地,左右无人,他打开餐盒,闻到一股诱人至极的辛辣香气。
——里面是一整盒新鲜多汁的烤肉。
阎知秀终于可以肯定了。
他皱紧眉头,没有着急吃,而是环顾四周,犹疑地低声道:“……术士?讨厌鬼术士?是你在……呃,当我的仙女教母吗?”
我不是讨厌鬼!仙女教母又是什么?
德斯帝诺不满地瞪着他,恒星的光辉随即强烈地辐射出去。
……但他猜到了我,这的确是一个讲和的好机会,我可以跟他好好地说话,以此证明我不是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他评价我是不公正,不真诚,不平等的神祇,那我就变得公正,真诚且平等!既然我承认他说得完全正确,那么我是可以改正的。
底下,阎知秀还在等候“神秘术士”的回答。
【……是的。】德斯帝诺斟酌再三,拘谨地开口。
【我不是讨厌鬼,我也不知道仙女教母是什么生物,不过,你猜的没错,这是我。】
阎知秀站直身体,双臂环抱,展现出不遮掩的防备心理。
“还真的是你啊,”他好整以暇地说,“好吧,你想干什么?报复我?”
【什么?我不是!】德斯帝诺即刻否决了这个猜想,祂迟疑片刻,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那个破天荒的词语,承认了自己的不足和错误。
【……我只想向你道歉。】最后,神祇还是低下头,自宇宙开辟以来,祂第一次如此含糊地开口,【对不起,我……我说,嗯,我的表述有误,我不该,不该对你……】
“天啊,老兄,”阎知秀讶异地评价了祂此时的语言功能,“你从生下来就没跟别人道过歉,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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