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玲花了一段时间适应了这样紧凑, 忙碌，几乎密不透风的生活节奏。
好在晚上回到家后跟倩倩相处的那段时间, 心情会从紧绷状态中彻底松弛下来。
倩倩就像是一个开心果, 时不时就会闹出一些笑料。
其实小家伙认真得很，只是架不住越认真就越显得可爱好玩，令人忍俊不禁。
当然, 倩倩的进步也是神速的。
宋可玲中午偶尔会因为太忙抽不出空回小区, 就会订外卖给倩倩自己开门拿。
后来倩倩直接自己学会了订外卖技能，不仅会选餐点单, 还会给备注, 使用语音输入对着手机说不要加辣椒噢谢谢老板。
宋可玲给倩倩准备的图书, 也从一开始的儿童读物, 变成文字占大头图片占小头的一些九年义教育的课本。
不仅语文, 也涉猎其他学科。
现在, 倩倩已经掌握一些简单的数字计算，知道单位体量，有了在人类社会生存的基本常识。
当然, 在人类社会中, 社交也很重要。
宋可玲已经教过倩倩与人说话时的礼貌用语, 也带她下过楼, 教她怎么坐电梯。
只是随着期末临近，这件费时费力需要实践的行程只能先往后拖。
宋可玲越来越忙，晚上也越来越晚睡。
十天后。
乔盈抱着摞资料书走过, 看到宋可玲已经来了、在操作显微镜做分析时, 又倒退回来几步, 她站在门口, 看着宋可玲的脸。
因为皮肤白, 那眼下的黑眼圈相当明显。
乔盈说：“小师妹，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啊？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说话间两个师兄合力抬着一台大型器材进来，走在前面的邱实喊：“让一让哎，小乔。”
乔盈回头看一眼，干脆走进分析实验室里，把手头资料书放下歇一歇，跟宋可玲说话：“你期末压力太大的话可以先不来这边的。”
“没事。”宋可玲说话时没抬头，专注地慢慢移动载玻片，仔细观察标本最后一部分，记录下数据，才抬头看了一眼乔盈，笑了下。
乔盈看宋可玲虽然有黑眼圈，但精神头还好，也放松下来，笑着打趣说：“你现在这情况，看着不像是学习学的，怎么感觉是被哪个小妖精吸走了精气啊？”
宋可玲眼神闪烁了下，说师姐别开玩笑了。
她拿下载物台上已经分析好的样本，放上新的载玻片。
乔盈本来的确是开玩笑，但看宋可玲这反应就看出点猫腻了。
好像还真有做贼心虚的不自然。
乔盈的兴趣瞬间上来了，“真有了啊？谁？”
宋可玲仍说没有。
乔盈：“你这样子可不像没有。”
说完倾身往宋可玲那方向嗅了嗅，用略夸张的语气暧昧道：“还说没有？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香水味了。你以前很少喷香水的，更何况还是这种幼甜幼甜不符合你气质的香水。快说，是不是有情况？对方是个单纯可爱的小甜妹？”
宋可玲看似在调整准焦螺旋，其实是在逃避话题。
因为心虚。
倩倩的确是字面上的“小妖精”。
但一听师姐说的话，宋可玲忽然想起什么，反应极快，不动声色地顺势轻叹一声，说：“是单纯可爱的小甜妹，十岁，粘人精，每天姐姐长姐姐短，晚上还要抱着睡。”
乔盈一听，想起来了，说：“啊，原来是你亲戚家那个小孩？还没接走啊？”
宋可玲：“是啊。”
乔盈见两个师兄已经过去了，这边也没什么可八卦了，重新抱起资料书，走之前不忘叮嘱说：“你还是得注意一下自己的休息啊。”
宋可玲应：“嗯，我心里有数的，谢谢师姐。”
“客气啥。”乔盈走到门口了，说：“回头周末我去给你带小孩，你也多睡一会。”
宋可玲笑：“那倒不用，她还是挺乖的，我睡觉不会来吵我。”
这天实验室忙，到了许多新器材，大家都处于有了好装备要大战一场的兴奋状态中。
宋可玲给倩倩发消息，让她自己订个晚餐。
倩倩几乎很快就回复了一条文字消息：【我知道了，姐姐你也要好好吃饭噢！】
宋可玲跟师兄师姐们坐一桌，吃着热腾腾酸辣口的螺蛳粉，手里拿着手机，看到消息后回了个好的，然后撇了眼手机电量，剩不到百分之二十。
就关闭屏幕放在桌旁。
乔盈见状，想起宋可玲的情况，说：“可玲，你要不吃完先回去吧？”
陆云丽边吃边说：“是噢，你们不是马上期末考了嘛。”
乔盈：“主要是她家里现在还有个小孩。”
宋可玲低头吃粉，回答说：“没事，她很自立，已经自己点外卖了。”
陆云丽是不知道这事的，问：“小孩？多大？”
乔盈替宋可玲回：“十岁。”
陆云丽：“哇，那很厉害了啊，都会自己点外卖了。我小侄女到现在都还只会在我点外卖的时候喊小姨我要吃这个。”
宋可玲没有再说话，但唇角明显勾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别人夸倩倩，比听到夸她本人更令她感到愉悦。
这大概就是养崽的自豪感？
小区里，倩倩也拿到了自己的外卖。
宋可玲在门外放了一个可以保温的箱子，外卖员来的时候放在箱子里面。
倩倩等外卖员走了后取出来就行。
倩倩吃完晚饭，将餐盒筷子收拾好丢进垃圾桶，再拿湿纸巾把桌面擦干净。
做完这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姐姐的消息。
那就像以前一样边看书边等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时间好像特别难熬，倩倩心里还产生了一点无法言说的不安。
她看一眼时间，七点半，过阵子再看一眼，七点四十。
虽然知道姐姐在学校里是很忙的，但是姐姐之前也说过，只要有事情就可以给她发消息。
倩倩忍不住点开按钮，问：“姐姐，你要忙完了吗？”
一句话成功转为标准的文字消息，发了出去。
但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倩倩巴巴地趴在桌面上等，对着安静的手机望眼欲穿。
一直都没动静。
过了一会儿，倩倩又拿起手机，这次，她在手机全屏上一个一个写字：【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发出去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回复。
倩倩不想等了。
她前两天也是下过楼的，跟姐姐一起，送她到小区门口。
跟之前那次在楼下茫然四顾、看谁都怕怕的，一句话不敢说的感觉完全不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知识就是力量。
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没文化的小蛇蛇了。
倩倩在不安的情绪催促下，很快给自己壮好胆，打开门出去。
她知道怎么使用电梯。
以前是蛇蛇的时候不知道，以为是小房子，坐起来就晕，但变成人类那种眩晕感就减轻了很多。
她按下电梯下行按钮，在电梯门打开后走进去，按亮1楼，再按电梯门关闭按钮。
电梯下行。
倩倩在心里默背路线。
出了小区门口，往左顺着小路走一段，再过人行横道，对面就是姐姐读的新城大学。
她可以在小区门口等，也可以去大学的校门口等。
因为两点一线。
这两个地点是姐姐回来一定会经过的地方。
很快，电梯抵达一楼。
最近的天气很好，连日都是大晴天。
今晚也是万里无云，明月高悬。
倩倩走出来，仰头看。
巨大的月亮像是一个大面饼，她记得姐姐说过，这不是天上的一盏灯，而是一颗很大很大的会反射光的圆形石头。
倩倩不懂为什么石头可以飞在天上。
难道那颗月亮也是妖精吗？
但她不敢问，怕聪明的姐姐一听就开始怀疑到自己身上。
倩倩收回视线，走下第一阶楼梯。
明亮的月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悄然泛起一层淡淡的光华，就像是月光落在水面上，但不同的是，水面折射荧光，她却将月光悄然吸收。
倩倩不知道。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也在变化着。
倩倩这边在下楼梯。
不远处一辆suv缓缓停进了车位，明亮的车灯关闭，车门打开，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位西装革履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
两人一个下楼一个上楼。
错身而过。
然而宋怀瑾在上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什么，脚下站定，回头：“等一下。”
倩倩没觉得是在叫她。
但那人的“等一下”后面还有半句：“白倩倩。”
喊她？！
倩倩愣着回头看，对方一身黑，黑衣服黑裤子还有一身黑的光，五官都像是涂了黑炭一样，看不太清楚。
但这气场太熟悉了。
倩倩心里一怵。
然而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对方已经先一步道：“对不起，认错人了。”
宋怀瑾道歉完转身离开。
倩倩僵在原地，微眨了下眼，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相当庆幸，拍了拍自己胸口，下完最后两级阶梯，就往小区门口方向跑去。
一边跑还忍不住回头看，确定姐姐的那个哥哥没有追过来。
就说不会平白觉得心里不安。
如果她没有下来接姐姐。
那就要被这个可怕的哥哥逮个正着了。
倩倩很快跑到小区门口。
站在门口就已经能看到对面不远处的大学门口了，保安室亮着灯，学校里里面好几栋大楼也错落地亮着几间教室。
这会儿时间还早，路上有人经过。
倩倩可不想在这被哥哥逮到，二话不说就往不远处的人行横道跑去。
刚好红灯。
晚上车流不密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也不见有车辆开过。
但是在人类世界就是要遵守人类的规矩。
倩倩老实在一旁等着信号灯变绿。
这时，有人走到她身边，热情地说：“同学，你也是新大的？”
倩倩不觉得这话是在跟自己说，她只是听到比较大的说话声，下意识看过去，谁知道这一看，就发现一个陌生的人看着自己。
有点奇怪的是……
对方看起来很大只，虽然没姐姐的哥哥那么大只，但至少比姐姐大。
可她此时却不需要用极力仰头的角度看。
倩倩还没弄懂。
男生已经先开口说：“绿灯了，走吧。”
倩倩看向灯，果然绿了，只能先压下疑惑，礼貌地说：“噢，谢谢。”
说出口就迈步。
但倩倩走了一步，又觉得哪里不对。
是自己声音吗？
好像不对，是脚。
一疑心起来，好像浑身哪哪儿都不对，她先低头看自己的脚，原本宽松的棉拖鞋变得合脚，身上的裙子变短了，露出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
又看自己手，手指变细变长了，不再短短胖胖，而是变得跟姐姐有点像。
这、这……
倩倩惊得停住。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姐姐的哥哥在看到自己之后会说“对不起认错人了”。
原来她忽然间长大了？！
倩倩可不认为是自己最近饭吃得多，才长得快。
因为人类生长周期很慢的。
她查过。
姐姐说她现在十岁，一岁是三百六十五天，根据人类法律，她要再过八岁才可以跟姐姐结婚，八个三百六十五天，就是两千九百二十天。
所以。
绝对不可能一下子蹿得这么高！
男生刻意收着步子，没走太快，注意到她忽然停在马路中央不走了，先疑惑看去，余光见绿灯要结束了，喊她：“同学，怎么了？马上红灯了。”
“噢噢。”倩倩连忙回神，小跑着过了马路。
过了马路，男生继续搭话：“同学你哪个学院的？我是体院的，大一，叫赵……”
倩倩没搭理人，心里困惑不安，焦虑地蹙紧柳眉。
现在要怎么办？
如果她没有好的理由，见到姐姐，姐姐认不出她来。
她也回不去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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