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皇后这一巴掌半点也没收着力, 将太子的脸打偏过去,只是她大约还有些分寸, 手上脱了护甲, 也没戴任何首饰,免得新年期间太子脸上还带着伤的事传出去,有失脸面。
“你去处理收尾, 就是这么收尾的?”
“该去的人跑了, 你看不过去,实在不想本宫计划落空, 所以自己上了?”
“太子, 军营里配种的马, 有时都还需要药物发/情, 你比它还厉害, 什么也不需要, 自己就能完成任务。”
饶是殿内只有他们两人太子也被这短短几句话说得脸色又红又白。
“母后,儿臣知错。”
他乖乖跪在地上。
皇后冷冷道:“既然知错,那就自己将错误修正, 守在秋芜殿外的人, 本宫已经解决了, 至于柳昭仪, 你自己处置。”
太子自然知道皇后口中的处置是什么意思,犹犹豫豫道:“好歹是父皇的妃子,出了事, 总不好交代吧?”
“他的妃子数不过来, 难道每个都要交代?”
“你若是连柳昭仪都处理不了, 本宫很难相信, 你能做好其他事。”
太子大约也知道, 自己这回错了,见皇后这般坚持,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见状,皇后才勉强缓和面色,伸手抚过太子面颊,面带关心,“疼不疼?有点红,等会儿回去让人敷敷,好好上药。”
几步随意的关怀,太子却听得心中一酸,忍着委屈道:“不疼,儿臣知道母后是为我好。”
“既然知道,就要好好听话。”
太子点头应下。
等太子走后,皇后才面沉如水。
“这种蠢货,怎么会是姐姐的孩子。”
也不知宁悬明的嘴是开了光,还是越青君给他的主角光环太过闪瞎眼,翌日醒来,越青君就感觉头痛欲裂,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都不用请大夫,越青君也知道自己是病了。
府中上下纷纷惊动,风寒在此时可是极重的病,致死率很高。
吕言去宫中请值班的御医,宁悬明坐在床边,给越青君喂粥,“昨夜就该早些休息,多吹了阵风,果然就发热了。”
越青君此时虽是比寻常还要虚弱,却还能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跟宁悬明说话。
“我却觉得,那阵风吹得值得,错过了,就再没有了。”
“不是每一次,都正好有那样恰到好处的风。”
宁悬明喂粥的动作微顿,眸光动了动,好笑道:“人还病着,就别跟我拉东扯西了,再吃几口,多睡会儿,御医就来了。”
越青君笑了笑,歉声道:“原本请你来府上是让人伺候的,如今却是反过来,倒让你尽照顾我了。”
宁悬明面色不变,“我本就是你的臣属,伺候你也是理所应当。”
越青君努力睁了睁眼睛,却仍只觉得眼前人眉目不甚清晰,“悬明并非我的臣属。”
“你是我想要以我所拥有的一切相送,都觉得委屈了的人。”
宁悬明放下碗,给他盖好被子,将越青君的手塞回被子里时,触碰到那手背上微微肿起来的牙印,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才收回手。
“殿下还是省点力气,一会儿还得喝药。”
越青君扯着唇角浅浅一笑,闭上眼睛。
宁悬明出了房门,回头静静看了许久,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宁郎中,御医请来了。”
吕言面上带着汗珠,显然走得很急。
御医跟在身后,双唇被冻得发白,却还是向宁悬明拱手,“不知病人在何处?”
宁悬明推门领着御医进去。
待到御医也诊完脉了,宁悬明:“殿下情况如何?”
御医叹了口气,“近日才吃了损伤身体的药,还未补回来,又染了风寒,这风寒怕是要十天半月才能好,且在这之后,也要喝上一段时间补药,固本培元。”
“有劳御医了,您请这边开药。”宁悬明给了赏银,让人带他去隔壁。
待到屋内只有自己,宁悬明方才走到床边,他今日本是一早便要走的,却没想到被越青君猝不及防的一病给留了下来,如今越青君这里要病上十天半个月,莫不是他也要待上十天半月?
不知何时,床上的越青君已然睡去,宁悬明探了探他的额头,只觉得再热点都能煮鸡蛋。
轻叹一声,指节敲了下对方额头,“快些好起来吧。”
越青君醒来时,天色都暗了。
下人伺候他起身喝药,越青君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都没见着人。
“宁郎君呢?”
“郎君守了殿下一日,方才刚回房歇下。”
越青君指腹轻轻摩挲,病中的大脑让他一时也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
“把吕言叫过来。”
吕言来时,正见到越青君喝完药,看样子是比今日白天好上许多。
“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吕言低着头道:“绿珠的尸身被人从湖里发现,以溺亡结案,无人大肆宣扬,若非奴婢是明镜宫人,只怕也不知内情。”
越青君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感伤。
“绿珠虽加害于我,但到底主仆一场,将她的尸身收捡,找个地方安葬了吧。”
吕言、吕言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连给自己下药的人都能发善心,这位殿下究竟是有多少善心无处安放?
当初发现自己接济梁公公,不仅没有处罚,甚至还给他假期,根本就不是什么想要拿捏他,而是他本就是这样以德报怨的圣人吧?
至于金叶子,比起越青君运筹帷幄,他更相信这就是巧合。
或许,这位六殿下恰好记起之前太子送了金叶子而已。
所以,昨夜自己救人,还是救错了吧?
宁悬明在休息,越青君自然不会打扰,但是接连两日,越青君醒来时,宁悬明要么累,要么忙,在他睡时却会来看自己,越青君想不察觉都难。
今日身体渐好,可以下床走动。
他悄悄来到宁悬明的房间,进门便见到对方正在写写画画,也不知在弄什么。
越青君悄然走近,然而还不等他靠近,宁悬明便放下笔。
“殿下何时也学会未经允许便入他人房间?”
越青君看了看桌面,没见到镜子:“悬明如何发现的?”
宁悬明侧头看他,笔头指了指自己鼻子,“不必用眼睛看,殿下进屋后,清苦药香便传了过来。”
越青君失笑,“看来日后出门还要先熏香。”
宁悬明:“便是有熏香,也未必能遮盖药味。”
“殿下还是好好养身子,不必喝药,自然也不会有药味。”
越青君轻叹一声,“我自小母妃早逝,至今无妻无妾,悬明却让我体会了一遭有人管束的感觉……”
宁悬明:……明白了,这是嫌他说多了。
越青君:“实在让人沉迷。”
宁悬明:“……”
还不如嫌他呢。
“殿下为何喜欢佛法?”
越青君沉默片刻后道:“说来也不怕你耻笑,最开始学习佛法,不过是为了活命。”
“当时只觉得它晦涩难懂,并不喜欢。”
“后来……佛法成了我逃避现实的工具。”
越青君看着宁悬明,双目诚挚,“早说我不如悬明远矣,悬明即便身处民间,水火之中,也不曾动摇心智,而我,在遇到你之前,却从来只是想偏安一隅,明哲保身之人,”
宁悬明忽然想起,曾经越青君确实这般夸过自己,只是那时他只当是越青君嘴甜,却原来越青君便是自己口中那等有能力,却不曾站出来的人。
从前看似过分玩笑的夸赞,竟句句出自真心。
宁悬明微微错开眼,避开越青君眼中的真诚与喜爱。
太过热烈的光芒,容易将人刺伤。
“那这么看来,我准备送给殿下的东西,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了。”宁悬明道。
越青君来了兴致,“悬明这两日一直忙,就是为我准备礼物?”
宁悬明点头,“是也不是。”
越青君视线落在他面前书桌上,“就是它?我可否瞧瞧?”
宁悬明让开。
越青君将桌上那本瞧着并不算厚的书拿起来,见书封上写着般若波罗蜜心经。
“觉得我喜欢佛法?所以送佛经给我?”
宁悬明眼眸微转,微不可察扯了下唇角,“这本佛经是我以前机缘巧合下从一位高僧那里得来的。”
“高僧从前是奢侈靡费、风流浪荡的世家子,一朝顿悟后遁入空门,主修心境无欲无求。”
越青君脑中已经有了那人名字,但他还是不解宁悬明送这本佛经意义为何。
“御医说你又是吃了不该吃的药,又是生了不该生的病,身体吃不消,需要修身养性,好好补补,切忌妄动欲念。”
“佛经送你,没事的时候翻一翻,抄一抄,亲测有效。”
说罢,宁悬明不去看越青君脸色,背着手悠悠出了门。
眼角余光却稍稍留意,在窥见越青君表情时,唇角微微扬起。
越青君:“……”
他低头看着手中佛经,一时无语。
不过片刻,却是眉眼又染上笑意。
亲测有效?
如何亲测?
为何亲测?
是那日烟花明艳绚烂,最动人心?
还是未曾言明的礼物太合心意,不知如何处理?
虽未恋红尘,却也知红尘之美,无与伦比。
人已经不在,桌上抄的佛经却还留有未干的墨迹。
白纸上的字字句句,仿佛将那人写时的模样绘于眼前。
提笔蘸墨定心,落字行书安情。
越青君将桌上纸张拾起,翻了又翻,看了又看,最后定格在宁悬明走时转开的眼眸上。
忽而莞尔一笑。
宿命相识在前,深夜剖心在后。
半年时间化点滴,终在此时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他终究舍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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