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试结束, 谢岩休息了一天,又次日, 起早再去考棚, 给来参加院试的童生作保。等他作保的几个童生进了考场,他就只需要等待考试结果就行了。
科试与院试同期,在这两场考试期间, 科试并不显眼, 也就是府城的摊贩会比较激动,接连数日都在忙活, 一视同仁。不论是来考秀才的童生, 还是来考试的秀才们, 都热情招待。
谢岩起早会犯困, 清醒了又还好。
这头结束, 已是黎明, 等他回家,陆杨也起来了,夫夫俩可以结伴, 去医馆看看。
乌平之叫了个小厮陪同带路, 他今天没法跟他们一起, 来府城了, 他也有旁的应酬。
陆杨想要做山菌生意,乌平之会帮忙介绍几个商人认识,这两天先联络联络, 看谁有意向, 到时一起吃个饭。
陆杨这回没有抗拒去医馆, 说走就走, 出来府门, 到了街上,直往医馆的方向去,很乖很乖。谢岩频频侧目,还揉眼睛,当自己在做梦。
这阵子府城热闹,他们走在街上,是在人群里穿梭。
街上的人潮没有考棚附近拥挤,却也比县里密集。他们时不时就会与人擦肩而过,要小心钱袋子。
陆杨牵着他的手,也怕他家状元郎走丢了。
他说:“我之前是怕得大病,又怕没银子。”还怕因为破烂身子被人嫌弃。
如今都好了,他们手里有钱,身体好转,有得治。日子眼看着要变好了,他惜命得很。
来之前,都不想花这个银子。来都来了,既然一定会花,那他花了也没什么。
谢岩听了,府城都不想逛了,趁着刚考完,还有几天空闲,就想抓紧把第二册的《科举答题手册》写出来。等回了县城,就能立即送到鲁老爷子那里雕版。年底之前,就能挣出银子。
陆杨不让他去:“我第一次来府城,前几天都在家里等你、陪你,我今天才出门,你不让我逛逛?”
谢岩又改主意,要陪他好好逛逛。
考试期间的医馆生意火爆,一个大量人聚集的盛事,能把银子送到各行各业。
许多考生在进考场之前或者之后,就会腹泻、高热,还有直接倒在考场的。
他们过来排队,跟之前一样,口鼻蒙着棉布。
今天出门闲逛,陆杨穿了长衫,他的长衫是棉布制品,谢岩就穿了道袍,跟他站一起很般配。
谢岩还说银子带少了:“这里也能抓药吃。”
陆杨故意带少的。
他们跟着乌少爷一起出门,车马都不用银子,干粮自带了,住在乌家客院里,食材都包圆了,花钱的地方极少。
而他出发之前,去医馆拿了些药丸,顺道问了老郎中,他就算是吃天材地宝,那病也是要慢慢养的,不会很快就好。
这不就是有钱就买好药,没钱就买便宜药吗?他吃的药也不便宜。
带的银子少,他付了诊金,拿了方子,可以根据需求决定要不要抓药。
要是银钱足足的,谢岩这个性子,只怕他拦也拦不住,谢岩要立马给钱抓药。
心里这样想着,陆杨跟他说的却是:“药也不能乱吃,我这药吃了这几个月,也吃得好好的,突然换了方子,也不知药性合不合,万一相冲呢?我们拿了方子,回县里找老郎中问问。”
谢岩真心疑惑:“为什么不能把药方给府城的郎中看看,问他药性合不合?”
陆杨忽悠他:“因为府城的郎中没给我看过病,我不信他。”
谢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好忽悠的人了,他缓慢点头,等排队到他们,郎中诊脉过后,他听郎中说一说二,讲旧病,说抽丝,谈调养,当即把县里吃过的几个方子背出来,让这郎中听听看。
“连着吃了数月丸药了,这阵子精神还不错,出来赶路、心情波动厉害,还是吃不下饭,您给看看这方子需要换吗?”
陆杨:“……”
这么好的脑袋,背药方。
府城这个郎中年轻一些,陆杨看他不靠谱。
他下巴上都没几根胡须,还要摸摸下巴,再来谈药方。
要说方子,他这儿是能换。
可以替换几味药材,药性降低,以温补为主。
陆杨是胃里有病,肝气郁结,心气不足,体内一把火烧得旺。这阵子治下来,别的都好说,胃是没有好的。药性会伤胃。
要说改方子,就会让温补的时间变得更加漫长,对他的胃则好一些。
以这位年轻郎中的说法来看,继续吃丸药也可,要看秋季后换的什么方子。
现在换方子也可,但要看他们俩能不能常来复诊。
“药材有配比,不会一个方子吃到底。最好两贴药就来摸脉复诊,重开个方子。”
他们不可能常来府城,路太远了。
陆杨就问他:“这样说,我在县里也能让老郎中给我半个月调整一次方子?”
这郎中点头说是。
谢岩还是要他的方子,先拿了方子,也把治法记下来。
出了这家医馆,他又带陆杨去看了三个郎中。
几家方子对比,大差不离的。郎中说的话,也都相差无几。病去如抽丝,养病急不来。
药方也是两种情况,可以现在就改,调养为主,治病为辅。也能照着老方子来,治病为主,养病为辅,秋季以后,再换方子。
陆杨想等秋季以后再说,他真是受不了没精神的日子,很难受,心里很难熬,人也很脆弱。总会想到许多不开心的事,很忧郁,也很闷。
他跟谢岩商量:“我们这次来府城,铺子里是交给林哥哥打理的,等我们回家看看,要是林哥哥忙得过来,我休息时间就多了,我会好好养着的,先不换行不行?”
谢岩没吭声。
陆杨又说:“慢慢养病的法子是很好,但我人不好有什么用?而且我这阵子都挺好,吃饭情况还不错,赶路颠簸,也不止我,那几个身子没毛病的秀才还不是食欲不振总想吐?这是常事。再说紧张,我现在能有几件紧张事?你都考完了,我心里顺顺的,不会难受的。”
谢岩把几个方子拿着比对,发现这世上的事,真是两难全。
几家医馆,凑不出一个两全之法。就不能温和一点的治病养身,总要舍其一。
他记得前阵子陆杨的状态,也看见陆杨恢复精神后的样子,算算时日,入夏以后,离秋季不远了。
回到三水县,他们再去找老郎中,让他半个月调整一次方子。尽量让陆杨舒坦一些。
谢岩舒展眉头,点头答应了。
陆杨笑眯眯说:“你再不答应,我就要收拾你了。”
谢岩当即绷直了腰背,不怕他:“这件事你本来就要听我的。”
陆杨眯眼:“什么事我本来就要听你的?我没有事要听你的。”
谢岩没松口:“看病治病这件事,你就是要听我的。”
他也不气陆杨,说着话,就往他身上贴,大街上不害臊,紧紧挨着夫郎,与他撒娇说软话:“就这一件事,你听我的,我心里总是不放心,你可怜可怜我。”
陆杨也没生气,他心里高兴着呢。
他说:“好吧,你请我吃饭。”
谢岩应了。
府城的宵禁来得晚一些,天色将黑的时辰,还有许多商铺亮起灯笼,点上油灯,继续做生意。
他们在街上走着、挑着,街边有卖各类饼子的小摊,素面饼子、葱油饼子、肉馅饼、素馅饼,还有夹馍、泡馍等等。糖饼也在散发着甜香。
包子馒头也有,包子的馅料有很多种类,素馅儿都能说出七八样,荤素搭配的馅料更多,洋洋洒洒十几种。
一种馅料,多种面食。饺子也卖,饼子也做。
陆杨在县城里,没见哪家包子铺敢做这么多馅料的,都怕卖不完。
花样馒头他也见到了,花样比他想的还要多,一样样做得跟糕点似的,还有超大寿包,比他脑袋都大。也不知蒸多久才能蒸熟。
各类小吃连绵不绝,卖糖人的、卖麻团的、卖驴打滚的、卖蜜饯的,烤红薯也有,还有众多糕点,像绿豆糕、米糕、枣糕。
在县城里,需要专门去茶楼买的炸麻花,在路上,他们拐个弯儿,能碰到好几个人在卖,也不知他们是不是一家的。
饭馆更是街连街,陆杨都奇了:“府城人不开火做饭吗?这么些馆子,还都满客?”
他知道是考试期间人多的缘故,心中依然惊讶连连。
谢岩之前来过府城,这阵子在私塾上学,跟乌平之聊天多,对府城有一定了解,他跟陆杨说:“府城有个码头,许多外地商人会来做生意。他们到了地方,都会住店、吃饭。这些饭馆都忙不过来的。”
一家饭馆也没几间客房,通常是一楼吃堂食,二楼住雅客,后院的大通铺住随从,一住十几个。
府城的饭馆,因为这个码头的存在,都能当客栈。
再是科举三年两考,平常也有许多书生会来府城求学、买书,这也是需要住宿的群体。
说是三年两考,实际在空窗期的一年里,还有书生赶往省城、京城赴考,到了府城,还是要找客栈住。府城的饭馆就是客栈了。
仅有几家是专心做堂食生意的,那都是大酒楼了。
谢岩让小厮带路,他要带陆杨去大酒楼吃饭。
陆杨小声问他价钱:“我们带的银子不多,你不能让财神爷过来赎我们。”
谢岩问过的:“放心,吃得起。我要带你来府城,肯定不会让你饿着的。”
他心思越来越细腻了,会考虑的事情多了。
陆杨听得高兴,再不多说,听他的安排,跟他一块儿去大酒楼吃饭。
正值考试的季节,大酒楼里有许多书生聚集。
这帮人很好认,看穿着打扮、看言辞谈吐。
他们在外边,就听见大堂里的热闹,对门的酒楼里,还有书生在喊话,两边打着擂台,以文会友,气氛火热。
陆杨爱热闹,他要在这儿吃。
初来乍到不惹事,他跟谢岩找个角落的桌子,听旁人聊天,夫夫俩要说话,谈天话题则是看病、做生意,假装谢岩不是书生,他们也不是来考试的人。
等小二过来点菜,谢岩让陆杨点,点喜欢吃的就行。
陆杨就问小二:“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是什么?”
小二听了,知道他们是外地人,看谢岩坐姿端方,气质斯文,眼珠一转,就报了一串菜名。
“有状元蹄、状元鸡、状元狮子头、状元盐水鸭,还有状元扣肉、状元肉片……酒有状元红、状元点金,茶有状元茶、状元高升,您二位想吃哪个?”
陆杨拿眼睛臊谢岩一下,问小二:“有状元鸡汤吗?”
谢岩眼睛都瞪大了。
小二说有。
谢岩说请他吃饭,又不让他点状元鸡汤,让这小二好好报菜名:“听不懂就不吃了。”
小二就老实报菜名:“我家最出名的一道菜要数黄豆炖猪蹄,每一锅都炖了三个时辰以上,蹄花软烂,肉吃着不腻,汤又鲜又甜,滋补养身又甜嘴,到我们家的回头客都爱吃这个蹄花!再是梅菜扣肉,是我们家老师傅的绝活!梅菜都是他亲自做的,一年就那么几坛子,吃完就没了。你们来得早,过了这个院试,梅菜吃完了,就得明年赶早了!”
他们就两个人,这两样菜都要了。
一个汤,一个下饭菜,再上一个状元高升茶。
状元高升茶是毛尖,茶叶是一芽二叶、一芽一叶精选出来的,每一条都细细长长,尖端明显。泡到茶杯里,茶叶还会在水中悬着。
这壶茶平常就叫毛尖,赶上考试,就叫状元高升。
陆杨表示学到了。
他喝茶少,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茶。谢岩有很多年没喝到好茶了。夫夫俩也是奇葩,点了两盘菜,就动几筷子,一壶茶倒是都喝完了。
喝茶的时候,听书生们高谈阔论。
这些书生里,有秀才,有童生,如今科试和院试的成绩都没出来,他们一帮人聚着,又说题目,又说抱负,很是热闹。
再有考试期间常见的“押宝”,赌谁是黑马、谁会拔得头筹。
陆杨听明白了,赌坊坐庄了。
明天中午之前下注,买定离手。
不知谢岩的赔率是多少,他要去买一个,支持他家状元郎。
喝完茶,他俩又坐了好一会儿,实在吃不下饭,没法子,便把饭菜打包带回家。
茶喝多了,他俩夜里睡不着觉。
陆杨有点惦记没吃上的状元鸡汤,让谢岩补给他。
这种事,就不需要谢岩同意了,陆杨自己要。
他坐在谢岩身上,与他面对面相拥,一头吃着鸡汤考状元,一头亲着品茶香余味。
自己00动,想要什么深00度就自己来。
陆杨偶尔也会感觉不爽快,比如有时候他会一下一下的发00软,想要又没劲。这时候,他就会教谢岩取悦他。
怎么做、往哪里弄,重一些还是轻一些,他都说得细致。
他爽快了,嘴上还不饶人,跟人念叨斯文斯文、状元状元,嘴上没吃到的鸡汤,用另一种方式,填饱了肚子。
说着饱了,实际是饿了。
他们半夜里点灯,把已经放温的饭菜拿出来吃。
陆杨嘴上还不饶他,说:“这个是状元蹄和状元扣肉。”
谢岩对他真是又爱又无奈,跟他说:“你是状元夫郎。”
陆杨逗他:“我才不是。”
谢岩一口气提起来:“怎么不是?”
陆杨笑嘻嘻说:“你又没考上状元。”
谢岩说:“我在你房里是状元就行了。”
陆杨听得直笑,还想与他再来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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