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落嫣举着妙手回春的医帆,挎着个包袱,摸了摸唇边的八字胡须,确定粘得足够稳当了,这才敞开嗓门,当街吆喝起来:“……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咯…………包治百病,治不好不收费。”
泽尧手中拿着锣鼓,时不时配合着敲几下,吸引着看客朝他们靠拢过来。
落嫣余光时不时瞄向那扇紧闭的木门,见着葛家娘子推门出来,她走到泽尧身边,借由群众的身形做遮挡,压低声音说:“出去了。”
等到葛家娘子走远,落嫣抱歉对众人说:“今日到此为止,诸位,要看病,改日再来!”
众人切了一声:“即不看病吆喝什么?浪费我表情。”说罢无趣散去。
落嫣和泽尧迅速收拾了尧摊,往葛家院子而去。
……
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落嫣和泽尧推开那扇木门,哪怕是在白天,屋子里依然有些漆黑,帘子遮蔽了窗户,只余一束光从缝隙里探照进来,依稀可以看到床榻上歪靠着一个形容枯槁,面容黑瘦的男人。整个眼窝都凹陷了下去,显得有些恐怖。
见到二人突然闯入,男人惊慌坐了起来:“你……你们是谁?”
“嘘!”落嫣将食指抵在唇边说:“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人。”
“救我?”葛二不解,仍是戒备的看着他们。
泽尧倚在门边,环手抱胸说:“想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妻子腹中怀的是什么东西?若让那邪物留下,不单你会有性命之忧,你妻子也会很危险。现在,只有我们能够救你和你的妻子。”
像是被揭露了什么秘密,葛二抖着面部肌肉,边咳嗽边驱赶着他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可就喊人啦!”
落嫣生怕那葛家娘子去而复返,用手抵在唇边示意葛二小声些。葛二却把他们当成了私闯民宅的歹人,哪里冷静得下来,拎起床前的扫帚就要打在落嫣身上!
就在那一瞬间,泽尧移到葛二身边,抓住扫帚,落嫣躲在他臂弯下,愣了愣神。葛二也愣住了,匆忙松了手。
泽尧将扫帚扔在地下,冰着面孔道:“葛二,你还要助纣为虐吗?”
葛二面色一顿,冷静了下来,低了低头,半响才抬起头,枯槁的一张面容毫无血色,他哑着声音说:“你们想知道什么?”
“告诉我们,那魔胎是怎么来的?”
葛二缓缓说道:“我和妻子成亲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妻子一直渴望有一个孩子,每月都会去灵药仙子庙求些仙丹妙药,大家都说灵药仙子极为灵验,可我妻子求了几回,也没有一次应验。”
落嫣郁闷:“求子应该找观音?找她有什么用?她只掌管人间疾病,又不管这生育之事!”
她想为自己辩解,又忍了下来,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又听葛二继续说道:“直到有一天。庙里的仙姑突然现身,给她一颗药丸要她吃下,说这样就能保证她怀上子嗣,我娘子心思单纯,便没有多加怀疑,吃下了那颗药丸。”
那个冒充她的仙姑,定然就是那只女鬼了。她原来是用这种办法,为魔胎寻找容器。
“没过多久,妻子便怀孕了,我夫妻二人很是高兴,早早为孩子取好了名字,可是,这胎儿的到来,并未给我们带来好运,反而成了我们的厄梦。
自怀上他后,村子里频繁有人消失和死亡,妻子也变得越来越奇怪,性情反复无常,行为诡异。
她经常会趁傍晚时外出,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染着一股血腥味。
有一回我实在忍不住好奇,趁妻子不注意跟了上去,亲眼见着妻子的肚子里钻出血淋淋的怪物,将一个活生生的村民生生吸干了精气,我当场吓得昏厥过去。”
葛二回忆起这桩往事,吓得哆嗦起来,落嫣安抚他几句,葛二才算平稳了情绪,又继续道:“
第二天醒来,妻子守在我旁边,告诉我昨晚只是做场噩梦了,我看着妻子的肚子,总是有些心有余悸,我清醒知道那不是梦,又想着妻子肚里怀的怪胎,因无法接受那是我的孩子,我试图劝说妻子将胎儿打掉。谁知妻子立马跳站起来,掐着我的脖子告诉我休想!从那之后,只要我提及要伤害孩子的话,妻子都会变得面目狰狞。
后来,村庄里的人一夜之间消失。我知道是妻子所为,是她在井水里下了蒙汗药,迷晕了所有的村民,将他们关押起来,以便腹中胎儿随时摄取食物。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作恶,却无能为力,为了防止官府查到我们身上,我用毕生的积蓄在城里买了房,搬离了那座村庄,可随着婴儿的降生日期越来越近,我变得越来越寝食难安,更害怕她生出一个怪物,那个怪物还带着我的血脉,我妻子担心我阻碍她的计划,想要控制我,这才每日喂我喝药,其实我根本就没什么病。”
葛二说完,又定定的看着落嫣和泽尧:“你们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可以配合你们,但请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妻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只要除掉那妖胎,你和你妻子都能保全。我们不会伤害她。”
落嫣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粉,交到葛二面前:“等你妻子回来,想办法让她喝掉,必能将那魔胎驱赶出来,届时,你只需与你妻子躲得远远的,剩下的交给我们。”
葛二捏紧了那包药粉,似有些许犹疑,不过想那魔胎折磨他们夫妻二人许久,便答应了与他们合作。等到葛家娘子快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落嫣和泽尧隐身出去。
葛二将药粉放在妻子日常喝的茶水之中,茶器就放在离他床头不远的距离,操作并不费力。做完这一切他又如常躺了回去。
葛家娘子推开房门跨了进来,习惯性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喝,忽然她倒在地上,捂着腹部痛苦打滚。
葛二见妻子这般痛苦的模样,虚弱从床上起来,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只能跪爬几步过去扶起妻子。
葛家娘子腹痛欲裂,看着打翻在地的茶水,一掌推开了他:“你……你做了什么?”
葛二抱着妻子的头,颤抖声音说:“很快,很快这一切噩梦都会结束了。”
妻子意识到什么,推开葛二尖锐的吼叫起来:“你……你竟然杀死自己的孩子!”
葛二愤怒的说:“那不是我们的孩子!那是妖物,我必须杀了它!才能保全我们性命!”
“你……你……”葛家娘子已经说不出话来,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艰难的喘息:“我……我好痛!”
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痛苦,葛二急了起来,又看了看门外,心想怎么还不出现?他抱紧妻子,想缓解她的痛苦却表现得无能为力。
妻子“啊!”的一声,从她肚子里钻出一团黑烟。
泽尧早已等候多时,一剑斩散黑烟,葛家娘子惨叫一声:“我的孩子!”,当场昏厥了过去。
葛二抱着妻子,焦急不已。
那一剑并没有伤到它,它很快聚拢,化作一缕黑气飞了出去,泽尧追了出去,与那团魔气缠斗。
落嫣安抚葛二留在房间,接着跑出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那魔团如今尚未恢复元气,并不是泽尧的对手,只能通过闪避的方式闪躲泽尧的攻击,横冲直撞将周围的房屋都撞塌了一片。
乾坤袋的女鬼剧烈挣扎起来,显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危险,她迫切的想要挣扎出来。
落嫣企图用法力压制住她,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女鬼忽然变得十分厉害,一下子冲破了乾坤袋禁锢,一缕红烟冲上天空,逐渐化为女子的形态,伸着长长的利指朝泽尧的后方攻去。
“小心!”落嫣大喊一声。正在与魔球缠斗的泽尧感应到后背的危险,迅速抽身,劈出幻神剑。
金光穿体而过,那女鬼的身形顿在半空,趁次空档,那魔球疾速蹿出墙外,很快不见了踪迹。
女鬼望着魔球逃去的方向,心满意足笑了。
看着那女鬼在半空,变为片片碎片飞散,落嫣一瞬间震愣住。
泽尧落地在她面前,扶着呆愣的她,落嫣僵硬转身,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我没想到,世上还有一种人,会为另一种人豁出性命,她虽然做了许多坏事,到底是只有情有义的鬼,只可惜,她到死,也没个名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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