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惜了。”世子貌似换了话题闲扯道,“湖南有个白面书生,长得俊俏,人称玉面小飞龙。他不学无术,能吟几首酸诗,可是他嘴甜,擅长撒谎,所以骗了很多女子芳心。后来他发现,他只能欺骗当地的女子,已经供不起他挥霍了,怎么办呢?”
世子看着明显还没听明白的杜丽娘,微微一笑:“你稍安勿躁,马上就能说到你明白的部分。”
“他决定四处游走一圈,从更多的女人口袋里掏钱。后来他灵机一动,便不知道花了几两银子,做了路引和全套的假身份,明明童生都没考过,却还假装举人,招摇撞骗,从湖南到京城,走了一年有余,时而姓林时而姓章,良家妇女摸不着而且陪嫁不多,他便不感兴趣,一路专往青楼里钻,用甜言蜜语哄骗青楼女子……”
杜丽娘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惨白无比。
世子脸色未变,脸上犹带着近乎残忍的笑容,缓慢却清晰地道:“这一路上,你是他找的第三个女人,你之后,还有两个。”
杜丽娘不知道自己怎么拼凑起来说话的勇气,带着比哭更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道:“世子,奴知道云娘对您不敬,会狠狠惩罚她;您怎么罚奴姐妹,奴绝不敢有二话,只求求您,不要开这种玩笑。也许对您只是玩笑,对奴来说却是锥心之痛。”
世子道:“你觉得,你的身份,配让我跟你开玩笑吗?”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如视蝼蚁。
杜丽娘仿佛能感受到他蟒袍上海水江崖纹带来的令人绝望的冰凉——他代表着权利和权威,以他的身份,确实不会自降身价与自己玩笑。
心似琉璃,忽然坠地,粉身碎骨。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连跪姿都难以维持,坐在地上,失魂落魄,黯然神伤,哪里还有一丝一毫花魁巧笑嫣然的模样?
世子坐到上首的椅子上,倨傲地道:“本世子告诉你这些,就是对你的惩罚。但是你也该庆幸,及早知道你可以及早打算。”
他宣泄了心中愤怒,也让她早做打算。
杜丽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
关于未来的所有打算都化成泡沫的巨大的打击之下,她什么都难以思考,浑浑噩噩地靠在床头。
她想过章举人可能会背叛,可能会辜负她,那是她做过的最坏的打算。
如果那种情形发生,她想着就买几个下人护院,再去育婴堂抱几个孩子回来养着,将来替她养老送终,横竖她有银钱傍身,这些都不怕。
可是她没想过,他竟然是个骗子!
章举人离开的时候,她给了他一千两银子,后来章举人又以在京城拜访名师为由,多次跟她索要银钱,她从未吝啬过。
她想,将来他好,她才能好。
原来,只是她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美丽的梦境,什么中状元,救泥淖的才子佳人,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她现在难过得不能自已,不明白为什么在青楼摸爬滚打十几年,她还能看走了眼。
也许是他的笑容太迷惑人,也许是床笫之间他太过温柔,也许是他的甜言蜜语太有欺骗性,她跳出苦海的第一步,就所托非人,成了一个笑话。
不,也许是世子骗自己的呢?世子说不会跟自己开玩笑,可是他是个孩子,万一恶作剧呢?
一时间,各种想法在杜丽娘的脑海中翻腾,让她头疼欲裂;跪了一夜,双膝肿胀疼痛,让她蛾眉紧蹙,双目含泪,不由哽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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