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在尸体上擦干净绣春刀的血迹,收刀入鞘。
他扫视着剩下的江南文官们,语气森冷:“有什么头绪就快说吧,你们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时间一到,下一个死的是谁,连我都不知道。”
牟斌的话,带给了这些江南文官们,无上的恐惧。
锦衣卫悬在头顶的绣春刀,随时都会落下,随机带走一条人命。
如此草菅人命的命令,如此随机的杀戮,让每一个江南籍贯的官员,都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
就连一向十分镇定的屠滽和白昂,都不由得恐惧到颤抖。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斩首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你有本事做,就有本事自己承担啊!你要害死我们才肯罢休吗?!”
“赶快站出来自己领死去啊混蛋!你害死我们,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
在如此强大的心理压力下,不少江南文官们已经调转枪口,对着身边的同乡兼同僚们发出质问。
江南出来的官员那么多,也并不是所有的江南官员,都是江南走私集团的。
他们有自己的营生渠道,不至于为了下西洋这件事,就做出火烧后宫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就比如屠滽和白昂两人,他们就真不知道此事,纯粹是因为自己的籍贯原因,遭受了无妄之灾。
像朱祐樘这样直接开地图炮,是一件非常危险且莽撞的事情,肯定会造成大量的冤假错案。
但后宫起火这件事,对朱祐樘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所谓乱世用重典,为了自身的生命安全,朱祐樘不惜矫枉过正,震慑作乱者,来达到保障自身安全,维护皇权威严的目的。
而现在江南官员们的表现,就证明朱祐樘这招虽然狠辣,但效果确实明显,甚至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原本铁桶一块的江南文官们,内部出现了分化。
那些无辜的江南文官们,此时对江南走私集团,恨之入骨。
从七品的兵科给事中马琛,犹如疯魔一般,不停地质问着身边的江南官员。
“你!是不是你谋害的陛下!皇宫内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还是你!是你放的火,是不是?!”
“我知道了!火一定是你放的!你快去向陛下领死去,快去啊!”
“……”
马琛抓住一个官员,就说是他放的火,甚至还拉着一位正四品的苑马寺少卿的衣领,要把他抓去向锦衣卫领死。
“你给我滚开!”
苑马寺少卿一脚踹飞马琛,怒气冲冲地说道:“到处说别人放火,我看放火的人是你才对吧!”
“你胡说,你胡说!”
草木皆兵的马琛,听到此话之后,深受刺激,疯了一般地向苑马寺少卿扑去,厮打在了一起。
一个从七品的官员,对一个比他高七级的正四品官员大打出手。
如此礼崩乐坏的景象,将江南文官们承受的心理压力,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马琛和苑马寺少卿的厮打,仿佛火信一般,一下子点燃了犹如火药桶一般的江南文官群体。
紧接着,这群江南文官骂娘的骂娘,动手的动手,在奉天门广场上乱成一团,丑态毕现。
以牟斌为首的锦衣卫,手持绣春刀,就站在他们的身边,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
既不插手,也不阻止。
牟斌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数着更漏,时间一到,便又要拔刀杀人。
江南文官们的遭遇,都被朝廷上其他的官员看在眼里。
他们都不由自主得打了一个寒颤,心中突然又生出了些许庆幸和欣喜。
果然,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和这些江南文官们比起来,他们还是幸福的。
程敏政心中长出一口气,悄悄擦了擦脑门上被吓出来的汗,缩着脖子,默默快步离开了皇宫。
活着走出皇宫,程敏政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满面春风,神清气爽,心中无比快乐。
程敏政真是没有想到,自己能亲自走出皇宫,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后,程敏政加快了脚步,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回到家之后,程敏政吓了一跳,宅邸里全是白绫和花圈,前院里灵堂都布置好了,上面还立着一个属于他的牌位。
程敏政气得跳脚,连忙对周围的丫鬟下人吼道:“这是什么东西?!撤掉!快撤掉!”
“爹?你怎么还活着啊?”
披麻戴孝的程壎从灵堂后走了出来,看到活蹦乱跳的程敏政,很是惊讶。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不怎么吉利,程壎立马改口道:“不对,我是说,你怎么还没死啊?”
这话好像也不对,程壎立马又改口:“呃……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活着回来了?”
程敏政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最后狠狠说道:“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把这些东西都烧掉,棺材……棺材先放到库房里去。”
“哦,好的爹。”
程壎快速点头应下,正要去办,突然又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爹,既然你都没事,那昨天晚上你干嘛又是写遗书,又是买棺材的啊?”
“都快吓死我们了!”
程敏政脸色涨红,憋了好久才说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办事去!”
“哦……”
程壎挠着头,快步走去烧白绫去了。
实际上,程敏政确实是有问题,但问题是出在成化年间,程敏政担任殿试的受卷官时,曾经收受过考生的贿赂。
他本身就是成化二年的榜眼,被授翰林院编修后,整个成化年间,都一直在翰林院任职。
并且从成化十一年起,就一直在负责春闱和殿试的相关事宜。
直到朱祐樘登基后,程敏政先是迁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
后来赶上先帝谋杀案,张敏被诛九族,前太常寺卿张苗受其牵连,被朱祐樘满门抄斩。
程敏政这才补了张苗的空缺,升太常寺卿兼侍讲学士,掌院事。
逃过一劫的程敏政,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去后院和刚纳的美妾调情去了。
……
紫禁城。
养心殿。
当朱祐樘回到养心殿时,就从罗祥那里,接到一个好消息。
“陛下,大喜啊!淑妃娘娘醒过来了!”
朱祐樘面色一喜,暗自加快了步伐,快步来到了西配殿。
“陛下……”
见到朱祐樘,张婉儿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就连眼眶都红了,委屈的泪水悬之未落。
张婉儿想起身给朱祐樘行礼,但被朱祐樘按住了。
“别动,你现在需要休息。”
“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张婉儿摇了摇头:“回陛下,嫔妾除了感觉有些头晕,有点恶心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突然,张婉儿抓住了朱祐樘的手,神情紧张地问道:“陛下,我们的孩子……”
“孩子没事,你放心好了。”
朱祐樘拍了拍张婉儿的手,张婉儿这才放心了下来。
张婉儿又问道:“对了陛下,嫔妾的贴身侍女,偎红和倚翠呢?”
“嫔妾只记得,当时火烧得很快,烧得很大,昨晚是偎红在殿内值守,门又打不开,嫔妾只能和偎红一起躲进殿内的水缸里。”
“他们没事吧?”
朱祐樘想了想,说道:“朕记得除了你之外,西厂还救出了一名昏迷的宫女……”
“罗祥,那名宫女现在在哪?情况怎么样?”
罗祥连忙走上前,快速地回道:“回陛下,偎红姑娘现在正在西五所歇着呢。”
“住的是单独的房间,药也喝了,只是现在还未苏醒。”
“只有偎红吗?”
张婉儿面色担忧,急切地问道:“那倚翠呢?倚翠怎么样了?”
“这……”
罗祥面露难色,西厂番子只带出来一个宫女啊,他上哪知道倚翠去哪里了?
就在这时,萧敬突然走进了西配殿,低声通报道:“陛下,西厂厂督汪直求见。”
朱祐樘心中一惊,有些疑惑:“汪直?”
“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
萧敬快步退出了西配殿,很快汪直便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
“快起来。”
“朕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吗?你怎么又来了?”
朱祐樘皱着眉头,有些责怪地说道。
汪直起身,低着头不敢看朱祐樘的眼睛.
“微臣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便想早些查明此案,了结一桩心事。”
张婉儿也已经从身边的宫女们口中知道,是汪直将她从火海里救了出来。
此时看到救命恩人,坐在床上的张婉儿,也微笑着对汪直微微鞠躬:“多谢汪公公相救。”
汪直连忙闪到一旁,低头躬身:“这是微臣应该做的,微臣不敢承受娘娘此礼。”
朱祐樘摆了摆手,对汪直说道:“好了好了,莫说这些虚礼了,直接说吧,你来找朕是为何事?”
汪直神色一正,满脸严肃:“启禀陛下,西厂已经查明了昨晚纵火的真凶!”
“嗯?!”
朱祐樘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周身隐隐浮现出一丝杀气。
“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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