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诸子百家同修,却是以儒为本,我只能选择一家为道,那我究竟该如何抉择?”
周长生立于夫子身前,一时间竟有一种入宝山,得见群宝而茫然之感。
“夫子,请问诸子百家,何谓第一?”
慕嫣儿亦是皱眉,沉吟片刻,试探问道。
“百家皆是大道,并无强弱之分,如那盲人摸象,不过是各有侧重尔。”
夫子淡淡而道。
“那嫣儿再请问夫子,不知道您的百家之术,以何为第一?”
慕嫣儿俏皮一笑,试探问道。
“术无第一,人无完人。”
夫子再道。
“额……”
慕嫣儿小脸一僵,顿时皱眉,似有些沮丧。
“小师妹你一心想修儒,你这样做,不过是为小师弟探夫子的话罢了。”
课舍窗外,那跛脚青年去而复返,他手握扫帚而立,笑着说完这句话后,撒腿就跑,眨眼跑了个无影无踪。
“那是你们的三师兄,卫国忠。日后为师之道,将由他来代授。若是卫国忠无法解开尔等心中所惑,每月为师会替尔等解惑一次。”
夫子面无表情,淡然而道。
声落。
嗡!
周长生浑身一震,眼皮子狂跳。
“三师兄代师授课,夫子一月解惑一次,这……这不就和我于梦境之中,如出一辙?”
周长生心中顿时响起了惊涛骇浪。暗道,难道那梦境之事,终究会变梦境成真?
可那是祖龙时代的旧事,距今已有五百年之久,难不成这时光还能倒流不成?那怎么可能!
“长生,切莫为梦境困扰。”
夫子似有所觉,望向周长生,道,“三日前,为师那一声‘道’,便是蕴含诸子百家之气机,能助尔等入梦悟道,见识各种不可思议之奇景。”
“虽然为师不知你于梦境之中,究竟参悟到了什么,为师也不知你究竟历经了什么。”
“但为师今日,便赠你与嫣儿一句话——但凭本心,便可。”
但凭本心么?
周长生闭目不语,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在那梦境五百年中,和秦王“祖”亦师亦臣亦友的一幕幕。
仙人登天穹,天火焚东郡,赤地千里人烟灭,妖魔并起,乱世凛冬,人族陨灭。
往事如风,一幕一幕。
虽心知此乃梦境,但周长生一一回忆,却依旧或喜、或悲,各种情绪难以明言。
及至回忆起结发妻子慕嫣儿,为自己默默付出了一生,却最终为了成就自己伐天大业,敢为天下先,率先自刎于金銮殿那一幕,周长生已是泪流满面。
周长生忽觉有香风袭来,正轻轻为自己拭泪。耳畔,更是有柔声文语响起,“小师兄,逝者如斯夫,往事不可追。既已梦醒,便是梦中有遗憾,于这现世努力弥补,岂不快哉?”
周长生默然不语,一直到心思平复,这才郑重给眼前婀娜袅袅的绿裙少女行了个大礼,“小师妹之言,如醍醐灌顶,长生定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叫什么小师妹,你是小师弟,以后,叫嫣儿不就行了?”卫国忠忽而脑袋从窗外冒了出来。
此句尚未说完,卫国忠撒腿便跑,却忽觉莫名伟力袭来,竟将他一把擒拿至课舍内。
感受到自己无法动弹,被无形力量禁锢原地,卫国忠不禁苦笑,只能乖乖闭嘴。
“嫣儿,你可有选择?”
周长生抱拳而道。
嫣……嫣儿?
慕嫣儿顿时一愣,旋即心中泛起不可名状之微妙涟漪。
于那梦境之中,慕嫣儿和周长生结为夫妻,历经了很多人和事,虽此梦境和周长生的梦境截然不同,却亦是波澜壮阔,可歌可泣。
尤其是一想到最后,周长生为保护自己,竟和天下群雄,漫天神魔为敌,最终不惜自爆而死,慕嫣儿望向眼前瞎眼是少年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温柔。
慕嫣儿并未告诉周长生,于那梦境之中,夫君周长生对她的称呼,便是如此相敬如宾,淡然而温馨。
“小师兄,我慕家世代修儒,家祖父更是在儒道上见解颇深,故而我之道,自然是——儒道。”
慕嫣儿对着夫子执大礼,恭敬而道,“弟子的道,乃是儒道,还请夫子成全。”
夫子并未当场应允,而是微微皱眉,缓了缓,这才说道,“嫣儿,你祖父的儒道犹在为师的儒道之上,你若是修儒,又何须来此?”
“回夫子,祖父曾言,夫子的儒道并非弱于他,而是夫子精通百家,对百家一视同仁罢了。”
“夫子以自身精力百分之中分出一分,却亦能于儒道上直追祖父,祖父认为,他不如您也。”
慕嫣儿笑着说道,“且儒家提倡君子六艺,光是这其中一艺,寻常人终其一生,便已是很难精通。”
“嫣儿别无他求,但求于这音律之上,倘若能侥幸小成,嫣儿便已知足。”
原来如此!
一听此言,卫国忠不禁大笑道,“我听闻慕老爷子有一名琴,名‘焦尾’,此琴拨动可声贯天地,引来九霄凤凰,只可惜凤凰绝迹天地三百年,此琴已成绝响。”
“看来,慕老是想让小师妹你,能将慕家这一门引凤求凰绝学续上……”
卫国忠正说得起劲,忽觉不知从何时起,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国忠顿时明白,这是夫子以伟力将他禁言,卫国忠顿时乖闭嘴,不敢再多言。
“焦尾琴?”
周长生一愣,隐隐觉得此琴名字莫名耳熟,一时间没太大印象。
“嫣儿,你既欲学琴,续你慕家之焦尾,为师这里有一本荀圣所著的《乐论》,此乃圣人经典之章,便是为师,亦只是简单狩猎,并未深究。”
“若你真要学此《乐论》,为师虽能引你入门,但此《乐论》你究竟能学到何等境界,这为师亦无法保证。”
顿了顿,夫子目带严肃,“嫣儿你天赋卓绝,若是不学《乐论》,而是学传统儒术,将来你的成就,恐不会低于你祖父。”
“但若是你要学《乐论》,你若无法窥破荀圣大道,未来成就恐怕极为有限。”
周长生默然不语,却已知晓,夫子并不赞成慕嫣儿学《乐论》,这虽是儒家圣人之术,却极为艰难,前途难料。
然则夫子此话一出,慕嫣儿毫不犹豫的拜道,“请夫子成全。”
“罢了,既你决心已定,老夫再多言亦是无用,且你祖父让你来此,拜入为师门下,恐怕也是为此《乐论》而来。”
夫子有些不悦,却亦未表现出来,只是仰天叹道,“只可惜嫣儿你如此天赋,将来若是成就有限,为师便是误人子弟,可惜,可惜!”
“夫子,我相信嫣儿一定能参透《乐论》,领悟荀圣大道,倘若不能,我便助之。”周长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朗声而道。
“勇气可嘉,只是……罢了,就如此罢!”
夫子闻言无语而笑,但眼见周长生一脸坚决,夫子也不想打击少年人的热情决心,顿时大袖一甩,一卷竹简顿时凌空而起,轻飘飘落于慕嫣儿的手中。
“此非荀圣亲手所书的《乐论》,乃是吾于大周皇庭的典藏阁所抄录。”
“嫣儿,若你能参透此书,为师便带你去大周皇庭典藏阁,若你能获得姬无涯的认可,便可看到荀圣亲笔所雕刻的《乐论》竹简,从而更进一步,得大机缘。”
夫子摆摆手,慕嫣儿再拜,乖巧捧着竹简,退后了数步,不再多言。
周长生敏锐感觉到,一道慈祥而期待的目光,正落于自身。
周长生轻吐浊气,不再犹豫,感激拿上钱行礼,朗声而道,“禀夫子,学生的道,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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