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白鸽」,她是纪欣然。
她送给即墨萱橄榄枝叶的胸针,她戴上了正义惩戒的镣铐。
当纪欣然是正义时,她渴望着正义能够打败邪恶。
可当她成为邪恶了,她仍然希望看到正义打败邪恶。
纪欣然就是这么古怪,复杂,疯癫而又清醒,书写着“我在吼叫”,却自始至终都于平静中接受一切。
也许每一次无力垂眸的缄默,都是在体内声嘶力竭的吼叫。
纪欣然的事给了即墨萱极大的冲击。
她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里,好几天没办法面见任何人,挺的笔直,坐的端正,却茫然的,好似刚刚降生于这个世界。
她想不通,她不理解,为什么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有生以来,一往无前的即墨萱第一次开始停下脚步,重新质疑审视自己的选择。
即墨萱是为了帮纪欣然复仇而出发的,最终却亲手逮捕了她,她愤怒地想要惩戒所有欺凌过纪欣然的恶魔,最终却抓到了成为了恶魔的她。
如果早一点知道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她早两年出生入学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她再敏锐一点发现端倪......
起码,起码如果早一点知道「白鸽」就是纪欣然。
即墨萱就不会在押送那日,高高兴兴地特意打扮的那样光鲜亮丽,还戴上了她送的胸针,整个人容光焕发。
对比戴上镣铐的纪欣然。
她的装扮简直就像在嘲笑她的狼狈堕落,橄榄枝叶胸针闪着讽刺的光。
纪欣然是知道的。
她在审判现场,平淡地告诉着即墨萱“不要动摇”,被轮番审问,则是一遍遍强调自己无怨无悔,俯首认罪。
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瞬间就不抱有任何希望了,迎来的结局已然让她喜出望外。
校外的爷爷奶奶安然无恙,自己亲手复仇了,即墨萱尉迟权等人还又帮自己复仇了一次,最终处决自己的人还是即墨萱,曙光普照大地,阴影中的罪恶无处可藏。
很好,很欣慰,很完美了。
不过是没有了未来了而已。
她早就没有未来了。
可是,那即墨萱呢。
她该以何种心态面对这一切。
——
将纪欣然押送入狱的那天。
“「青蜂」判了死刑,「喜鹊」自杀,而你,得知自己无处可逃后选了路中央站着等候,让即墨萱亲手把你逮捕归案。”
周觅旋冷着声音,面无表情地问。
“她那一天非常高兴,以为自己披荆斩棘终于为你报仇雪恨,穿上了自己最心爱最得体的衣服,戴上了你送的胸针,然后摘下了你的面具。”
“你不觉得,你对她太残忍了吗?”
被押送着行进中的纪欣然平静地转眸看了看他。
“即墨小姐和我谈起过你,单是从她视角的只言片语里,我就能感受到你对她的爱意和她对你的在意。”
“可我也是,”周觅旋冷着声音道,“我知道你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纪欣然愣了愣,然后笑了一下:“我很荣幸。我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一生,感觉过得太草率了,草率地出生,草率地长大,草率地被选做目标卷入黑色金字塔,草率地加入,草率地攀登。”
“如此草率的一生。”
纪欣然微微昂首,试图通过逼仄的通道缝隙去看外面的天空,可旁边的守卫不让她看,警告式地瞪了她一眼。
“我想正式地请我最期待的人为我画上句号。确实是很有些自私吧。”
周觅旋没吭声,又冷又厉然地看着她。
“我想你应该和我拥有一样的想法,如此风光霁月的即墨小姐,永远这样风光霁月就好了。”
纪欣然很放松,不像是与押送她的人谈话,像是对一位新朋友侃侃而谈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我很荣幸成为过即墨小姐的朋友。”
“我想,过了我这坎,再也不会有什么能拦住她了。”
后来纪欣然笑着走入了无间的牢狱,干脆利落,转身不带任何犹豫。
只是最后即墨萱没能来参与押送她入狱的队伍,她略有遗憾地低眸,很快,便又昂首挺胸,抬眸,试图穿透重重墙壁。
最后看一眼天空。
——
纪欣然成为了即墨萱心中永难磨灭的一道痕。
她没有伤害过即墨萱,却给她留下了最彻骨难忘的伤疤,同样也是铸就她无坚不摧的重要铠甲。
砥砺前行的双肩上,扛起新认知的世界里沉甸甸的责任。
橄榄枝叶胸针仍然是荣誉的勋章。
还是很高兴,与你曾相识。
——
黎问音很难过。
她不说话很久了,默默地低头听着尉迟权诉说前尘往事,难受的都有些呼吸不畅。
听到最后,她吐不出来半个字,没有办法做任何评价,就只是沉默地坐着。
难受到极致,就只是微微低头,往尉迟权身上蹭了蹭,脑袋抵着他的手臂,无声中思考着惊涛骇浪。
“也是因为纪欣然,即墨萱很难再交新的朋友了,她将范围固定在学生会之内,可能对她来说朋友至关重要,没有办法全方位守护到的话,她宁可不开始,不给对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想给自己留遗憾了。”
尉迟权低眸看着蹭过来的黎问音。
闷闷不乐,压抑着有些呼吸不畅的黎问音瘪着嘴,柠檬水都喝不下去了。
尉迟权:“你是纪欣然之后,第一个主动接触她的新朋友。”
而且,还同样是特殊生。
“难怪她拜托我这么点小事都想搞得那么隆重正式,”伤心的黎问音缓缓把自己抬起来坐直,“听到我夸赞她的领带后,那么错愕震惊,那么开心......”
又那么局促紧张,似乎生怕些什么。
黎问音听着心都要碎了,不敢想象当时的即墨萱得有多心碎,又是怎样自己努力一步步拼起来,坚定着信心鼓舞着自己往前走的。
伤心的黎问音坐直了一会就撑不住了,人跟化了一样,黏糊糊地倒下去趴在桌面上。
“当年的学生会也因此而翻天覆地,黑色金字塔被揭发并剿灭后,受害者们和他们的家人们都站出来声势浩大地进行讨伐,上至校方老师们,再到当初的学生会。”
尉迟权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一下。
“不到一年,上一届学生会长退学,第二年,我空降成为代理会长。”
黎问音安静思考着,问道:“上一届学生会长,真的只是单纯的软弱吗?”
“在我看来就是的,”尉迟权说道,“后面我翻看了他留下来的许多资料,他早就知道「白鸽」是纪欣然了,类似的,还有许多曾经是受害者现在却为虎作伥的人。”
他下不去手,不知从何开始管起。
因此,恶性循环。
“我难受死了,我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了......”黎问音哼哼唧唧,又问,“那特殊生们呢,他们和现任学生会还有过节吗?”
——
即墨萱把纪欣然的事公布于众了。
她希望所有人都能记住纪欣然。
但也因此,为她自己招来了很多骂声。
首先就是引起了特殊生们的群愤。
理由很直接又很荒唐。
就是,黑色金字塔存续好几年,其中受害者很大一块就是特殊生,过去的特殊生忍气吞声的忍气吞声,受不了退学的退学。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白鸽」纪欣然,她成功复仇,爬上高位。
学生会早不管晚不管,偏偏在纪欣然成功上位后管。
有「白鸽」纪欣然的存在,特殊生被选做霸凌对象的情况少了很多,目标重心转移到那些有钱人身上了。
为什么不能等纪欣然多虐了几个有钱人再管,或者为什么不早点管,没准还能救下纪欣然。
“这......荒唐啊,”黎问音愕然,“即墨萱又做错了什么。”
“嗯,最严重时有几次,”尉迟权说道,“往届特殊生组团来学生会门口向即墨萱闹事,拉横幅泼油漆,对着即墨萱砸东西。”
“???”黎问音火气又上来了,“不是,凭什么这样,即墨副会长也救了他们啊。”
是啊,但就是这样荒唐。
就是忿忿不平着。
有那么些人,比起自己被拯救,更愿意看的是周围人全下地狱,比起让自己过得更好,更在意的是让周围人过得更惨。
他们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领袖「白鸽」,可以按照他们的希望虐待报复于那些以往不会被选做霸凌目标的少爷小姐们,扭曲狰狞着欢呼庆祝。
这样的一群人,也正是霸凌制度的拥护者。
淋过雨,便想撕烂别人的伞。
(补字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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