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继续确认，我先追踪这辆车的情况。”岑廉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开始和曲子涵核对跟这辆车有关的监控。
曲子涵看着斑驳的车漆，摸了摸下巴，“这车应该很经常跑这一块，我先找找最近的监控，争取找出他们最新一次路过化工厂的监控视频。”
在有明确车牌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辆车还是很容易的，午饭之前，岑廉已经盯着这辆车向郊区靠近。
“这车挺给面子的，”唐华过来围观跟踪进度的时候给这辆车的行动路径点了个赞，“一点都没打算为难咱们。”
“不只是没有为难，甚至还很主动的朝着郊区去了，”王远腾呵呵笑着，“对了，齐延在郊区找到一家小型的工业酒精生产厂家，位置大概在这个地方。”
他顺手在白板上的海兰市地图上标出来一个点。
岑廉对比着这辆车开出去的方向，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
“就是这个方向，”岑廉同样在地图上标了个点，“车是从这个位置出城的。”
这两个位置很明显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的，而且附近几乎没有第二条路。
齐延从办公桌的电脑后面探出头看了一眼，表情有点欣慰，看来是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对了。
“位置大概就在化工厂附近了，但我估计出城之后想顺着监控找到这辆车没那么容易，还得我们自己去看看。”岑廉本能地感觉跟踪有些危险。
郊区这种地方，危险程度比起昨天的居民小区其实还要更高。
“看地图就可以。”存在感非常低的齐延终于说话了。
岑廉猛地听到齐延说话，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是谁。
“你找到了？”他快步来到齐延的电脑前。
齐延的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片陌生的郊区，靠近城市的位置是一座工厂，工厂后头隔着一片荒地能看到几座很不起的建筑，像是很多年前附近的公社在附近盖得几个大粮库。
不过是早就已经荒废的版本。
“地方对得上，”武丘山同样过来查看，“就是这几个废弃的粮库，年头挺久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的。”
几十年前修建的粮库外表看上去已经有些破败，但是能明显看出附近的道路整修过，估计粮库里面应该也被加固过。
这些被认为是荒地伴侣的废弃粮库因为躲藏在化工厂背后的缘故，平时很少会有人从附近路过，更别说越过这个很明显环保不合格的化工厂去后面探索。
“化工厂说不定也有点问题，”岑廉不觉得这个化工厂完全不清楚自己后门外面的荒地里面经常有人来往，“查查看这个化工厂是什么背景。”
从上帝视角来看，张甫驰在他们非常看重的仓库前面设置一个底细干净的化工厂作为门神，应该能有效阻止很多对他们的怀疑。
再加上化工厂本身如果查不出什么问题，后面的仓库就更不会引人注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张甫驰想的也太多了吧！”唐华表示震惊。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要是不够谨慎，八年前就已经被捕，现在估计都五六岁了。”林湘绮去而复返，给他们带来打好的饭菜，“我就知道你们说着说着往电脑面前去就顾不上吃饭了，没想到果然是这样。”
临时充当了内勤的法医小姐对他们正在研究的东西兴趣不大，把打好的饭菜放在桌上之后就回到自己的桌前没再说话。
化工厂的存在为他们直接找到仓库增加了不少难度，虽然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并没有哪一条显示那地方一定就是仓库，但是因为一些没有缘由的盲目信任，整个支援大队的人几乎都直接确认了这一点，丝毫不会有质疑的那种。
他们从来没怀疑过岑廉在这件事上的判断。
“直接去化工厂肯定会打草惊蛇，除非是绕开化工厂直接到后头去，”岑廉还在思考怎么才能安全抵达这里，转头就看到唐华已经开始清点装备，“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去仓库看看啊，”唐华没想到自己收拾东西的举动引来了那么多观众，“还是说确认这地方有没有问题的工作实际上不归我们管？”
岑廉伸手暂时拦住他。
“风险太大太危险，让我再想想，”岑廉还不是很确定一应该怎么确认这个地方比较好，“我先把这个新消息同步给金支和卢支。”
这样一个位于郊外的仓库一定有很多人员看守，附近也很有可能一直都有人在巡逻放哨，所以他们贸然行动会非常危险，不如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武警们过来的时候，卢文斌是这样对自己解释的，“这种时候还是要武警的兄弟们更靠谱一些。”
但看他这副样子，显然打算着自己也跟过去。
“晚上我跟你们一起，”岑廉觉得自己在这种环境中还是能起到用处的，“咱们尽快确认这地方是不是仓库，越快越好。”
这次，岑廉第一次没有带着支援大队的人一起行动。
他之所以会去帮这个忙，纯粹是因为就算是武警也不可能几十米开外刚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的时候就能根据文字泡找到犯罪分子本人的精确位置。
无论对方的反侦察意识强还是不强对于岑廉来说都没有半点用处，文字泡比什么反侦察武器都好用。
但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他找不到，那就是从来没有过犯罪记录的。
谁也没办法保证张甫驰设置的巡逻和守卫人员中没有完全没有过犯罪记录的，哪怕这只是个发生可能性极小的事件。
这种事一旦真的发生，对他们而言都非常危险。
……
再次把自己安排进夜探的阵容之后，岑廉大半夜第一次独自一个人从支援大队的办公楼里出来。
武警的兄弟们已经把车开到了楼下，卢文斌就在那里跟他打招呼。
“卢支，你还亲自去啊？”岑廉有些意外。
他倒不是质疑这位支队长的能力，而是做到了支队长这个级别还在深夜里跟着一起探查，在各地都有点少见。
“这有什么，等你当了支队长，出这种事你也会去。”卢文斌笑着看看向岑廉，“而且你距离支队长应该也不是太远。”
岑廉自我代入，发现果然如同卢文斌所说，真遇到这种情况他自己肯定也会去。
车一路开到荒郊野外，也知道是怎么选的地方，他们的车子停在了一片小山包后头。
“翻过这个小山包，后头就是老粮库的位置，接近山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武警们已经开始各自领取任务，只剩下岑廉和卢文斌站在外围。
岑廉举着望远镜观察远方，结果连个人影都还没分辨出来的时候，先看到了一行行行走的文字泡。
跟他们一起过来的武警大队大队长方高川看到岑廉举着望远镜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本能地同样举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还真有人，”方高川十分震惊，“这动静够微弱的，你是怎么看到的？”
他的疑惑暂时覆盖了情商和客套话的使用范围。
“我天生眼神就比一般人好一点，”岑廉早就已经习惯使用各种胡言乱语来掩饰自己的外挂，“尤其是对人，很远就能看到。”
“难怪都说你看监控是一绝，”方高川显然也听过岑廉的名声，现在也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看那边的动静，应该不止一两个人。”
有人在附近巡逻就能说明岑廉他们之前的猜测全都是正确的，这地方极大可能就是存放原料和一部分成品毒品的仓库，所以守卫才非常严密。
这也符合张甫驰的性格。
一个十分谨慎的人不会在仓库这种地方犯下低级错误。
“绕过去，这些人虽然在巡逻，但是没什么章法。”他们又靠近了一些继续观察，一直盯了半个小时，方高川才伸出手指挥跟在他身后全副武装的一队武警上前。
岑廉也能看出这些人巡逻的时候基本都是在乱走，所以能找到的盲区不止一两处。
方高川甚至已经在短暂的观察中确定了三条安全的路线。
“我们的人从北边这个矮坡下面绕过去，”他对岑廉和卢文斌比划着路径，“你们的人分两队从那边的树林里绕进去，稍微分散一些。”
这种制贩毒团伙或许能够吸纳很多马仔加入，但是想让这些马仔训练有素并且专业的执行巡逻任务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他们能保证自己在夜里巡逻的时候不睡着已经很厉害了。
所以根本不需要寻找他们换班的空隙，随时都能从巡逻的盲区混入其中。
相较于他们的不专业而言，警方这边的队伍可就非常专业了。
这次卢文斌甚至没有让刘志刚带着民警们过来，除了方高川带来的两个中队武警，剩下一半都是海兰市禁毒支队的人。
岑廉混在其中，算是卢文斌的外援。
按照计划从树林中绕路的时候，岑廉在最前方观察犯罪分子的动向，意料之内的发现了几个头上连犯罪记录都没有的马仔。
这意味着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巡逻到底是在干什么，稀里糊涂就跟着来了。
不过这样的人数量不多，在漫山遍野的文字泡里反而显得有些突出。
“有人往这边过来了，”岑廉正在想着这几个头上没有文字泡的人是怎么被哄过来的，就看到一个头上顶着四五行文字泡的黄毛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一行人赶忙让开他的路径，躲在远处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黄毛左右环顾了一圈，确认附近没人之后就偷偷拿出手机，蹲在草丛里打开了游戏界面。
一声清晰的“提米”在空旷的树林中划过，没有惊动任何人过来查看。
这样子，估计是见怪不怪了。
“抓个舌头。”卢文斌向几个缉毒警打着手势。
在他的示意下，黄毛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紧紧捂住嘴，甚至连一局游戏都没来得及匹配进去。
岑廉从草丛后面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掉在地上的手机，发现还没匹配进入游戏之后暗暗想到，这次抓人倒是没坑队友。
“先把他带下去，我们继续往前。”卢文斌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黄毛，小声安排完之后就继续按照原定路线向化工厂后一片漆黑的废弃粮库进发。
翻过这座小山包之后，岑廉明显发现文字泡的密集程度反而减少了。
“人变少了，”他第一时间向卢文斌告知这个消息，“说明这地方应该有监控，不需要太多人盯着。”
他并不会天真的认为张甫驰反而在废弃粮库内部放松了警惕，这里巡逻的人变少只能说明一件事——有更科技化的手段代替了马仔进行巡逻。
方高川带着人在山坳处和他们汇合。
“不能再往前了，有监控，而且很密集。”方高川的作战经验比岑廉更丰富一些，“地方肯定就在这儿，不可能无缘无故安排这么严密的安保守着一个没用的东西。”
不管是外围还是内部的安保强度都已经侧面说明这地方就是仓库所在的位置。
“你们看，靠近化工厂后门的那一片甚至没有人巡逻，”岑廉观察着废弃粮库附近文字泡们的动向，“是不是说明化工厂的确就是他们的地方，工厂后门的门卫就足够盯着那一片地方了。”
“怎么说，咱们现在如果下去肯定是打草惊蛇，”方高川询问着岑廉和卢文斌的意见，“但很难说咱们今天晚上的行动一定没有被发现。”
岑廉此时也在犹豫，他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还不满足收网的条件，但是如果继续等下去，要面对的风险或许更多。
“岑大，你是什么想法？”卢文斌很尊重岑廉的意见。
“我现在需要核对一些信息，”岑廉想起自己之前的发现，咬了咬牙，“你们带来武器装备，火力怎么样？”
按照他的计划，至少在抓张甫驰这件事上可能会发生比较严重的火力冲突。
方高川说起这个立刻挺直了腰杆子，“别的我不敢跟你保证，火力上绝对没问题，你要是觉得心里没底，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指导员让他把装甲车开出来。”
岑廉没想到方高川居然如此豪横，但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如果有装甲车待命更好，我很担心这个张甫驰到底在俄国弄了多少东西回来。”他可是亲身体验过子弹穿胸而过的。
虽然穿的不是他自己的胸，但是岑廉很清楚遇到这种情况会有多危险。
“卢支，离我们定好的无人机表演还有几天？”岑廉又开始询问卢文斌。
“表演定在后天，政府部门那边说是可以随时根据我们的需求找理由推迟。”卢文斌听他问这话，知道岑廉已经打算行动了。
其实从鼎豪小区蹲点回来之后，岑廉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完成这次收网了。
张甫驰的小心谨慎带来的结果就是无论他们在暗中调查多久，都不可能在完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确认所有窝点的位置，更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风险的对他们进行收网。
甚至想要尽可能保证人质的安全都很困难。
所以在考虑过各种情况之后，岑廉自己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
把具体想法和卢文斌还有守在海兰市局坐镇指挥的金群峰之后，一场深夜中的会议开始了。
金群峰的表情十分凝重，看来是没想到岑廉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收网的想法。
“以张甫驰的敏锐程度，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些调查很可能已经引起他的怀疑了。”岑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肯定。
他们最近在海兰市的动作并不少，哪怕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可能不露出一点破绽。
频繁出没在团伙主要窝点附近的便衣警察们对于张甫驰来说都会是危险的信号。
如果继续拖延下去，那么是他们摸出来更多信息还是张甫驰先发现他们逃跑，岑廉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我明白你的意思，”金群峰沉吟片刻，“如果按照你的计划，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占领仓库并且引蛇出洞。”
“总的来说，先把张甫驰骗出来。”卢文斌总结了现在的情况。
想要把张甫驰骗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这种深更半夜的时候，但如果化工厂出现意外……
岑廉和方高川的目光同时将目光锁定在化工厂的厂房中。
如果是仓库直接出事，张甫驰极有可能直接跑路，并且一定会在跑路的时候把暗藏在鼎豪小区的危险引发，让警方分身乏术顾不上去追捕他们。
但化工厂出问题就不一样了，化工厂出事确实会威胁到储藏着原料和成品的仓库，但又不会是警方造成的。
“你们想让化工厂怎么出问题，”方高川换个了姿势蹲着，“首先肯定是不能对附近居民和环境产生威胁的。”
这是他们共同的底线。
“你觉得电线短路引发化工厂后门有线路经过的区域发生火灾是不是个好想法。”岑廉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化工厂后门裸露在外的几根电线上。
卢文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幽幽道：“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不是有我们在这儿吗，烧不到山上的。”方高川显然也觉得岑廉的想法很不错，“裸露在外的线路本来就容易老化，再加上现在是夏天比较干燥，发生火灾引燃废弃粮库附近的荒草很合理啊。”
卢文斌以手扶额，他完全没想到岑廉和方高川打算使用这么大胆的方法。
但偏偏他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金群峰认真考虑过之后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如果确认计划开始，那我们就需要重新进行人手调配，”金群峰看着屏幕，“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零八分，我们的行动时间就定在今天凌晨四点整，你们先回到车里，咱们开个具体的视频会议确认人员安排。”
身为总指挥，金群峰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
岑廉和方高川几个人按照之前的路线原路返回，等回到车上的时候，后勤保障人员已经连接好了视频会议。
会议室中，蒙省省厅的警长表情严肃，海兰市刑警支队的支队长齐志泽也坐在那里严阵以待，武丘山和王远腾同样在会议室中等待，看到岑廉的时候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与会人员有很多都是在睡梦中被临时叫起来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精神都十分清醒。
“人到齐了，现在开始会议，”金群峰主持会议的姿势十分熟练，“收网行动定于今天凌晨四点启动，现在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的人员分配……”
由于是临时决定进行收网，所以安排也是临时决定的。
武警支队的支队长钱舟面容整肃，今天凌晨的行动武警支队的参与度非常高，整体压力也非常大。
反而是岑廉他们的任务比较轻松，那就是支援大队的人全程跟着岑廉行动。
金群峰的意思很明显，他们不好直接给外来的支援大队布置工作，他们的参战人数又很少，倒不如就让岑廉自己管辖。
“各单位请根据安排以最快的速度就位。”金群峰安排完跟岑廉打了个招呼就暂时结束了视频会议。
卢文斌在视频会议结束后表情有些担忧地看着岑廉。
“这么临时的决定收网真的不会出事吗？”尽管他表示了服从命令听指挥，但现在依旧担心。
岑廉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我之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我现在能确定一件事，”岑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连我们都觉得突然的事，对他们来说只会更加突然。”
既然没有办法在收网之前布置万全，倒不如先打乱对方的节奏和布置，这样才能将局面主动掌握在自己手中。
卢文斌微微叹气，“希望我们接下来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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