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苏玉的面,八个丫头全部打死,尸体扔到乱葬岗。院中下人全部更换一遍,除了贴身侍侯苏玉的,其他的全部换成婆子。
院中管事换成了杜俊的奶妈,侍侯苏玉的丫头是杜俊亲自挑的,安排完毕杜俊就走了。
苏玉并没有反对,应该说她直接吓病了,发起高烧人事不知,自然也就没办法反对了。消息传回理国公府,罗氏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也就不管了。
至于苏太君,一直都没停过药,哪里还有精力管这个。
“要出正月了……”安初萦自言自语说着。
天气渐渐转暖,又是难得的好天气,便出来晒晒太阳。本想去花园散散步,最后才发现走不动,索性让丫头搬来椅子,在院中坐着晒太阳。
病体己经痊愈,但不知道是不是久病的关系,总是懒洋洋的。感知力也差了许多,都感觉不到阳光的暖意。
宝珠笑着道:“明天就是二月初一了。”
“是呀,一个月了。”安初萦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绿珠却是猜到安初萦的心事,家里老爷是正月初一出事的,整整一个月了,却没有丝毫消息传来。虽然还没有死讯传出,但要是苏玄秋还活着,他乃钦差的身份,去任何一个衙门表明身份,都会马上得到救助。
更何况连秦王爷都出马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夫人该四处走走的。”宝珠笑着建议。
安初萦前前后后病了差不多两个月,她也跟着提心吊胆了两个月。现在终于大安,她是松了口气。
苏玄秋的生死对她影响不大,但安初萦要是出事,她肯定会陪葬。
话音刚落,就见管事媳妇匆匆进门,看到安初萦正在院中,便上前见礼,道:“老太爷请二夫人过府一叙。”
“老太爷?”宝珠吓了一大跳。
就算有事,也该是苏太君唤安初萦过去。公公找儿媳妇谈话,这是哪门子道理。
安初萦脸色沉寂,几乎看不出神色变化,心里涌出一股楚酸,在五脏六腑翻滚着,道:“劳烦嫂子,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能让苏老太爷召她过去商谈的事,一定是天大的事。若是苏玄秋的生死己定,消息早就说给她听了,没必要瞒着她。
古代的交通、通讯状况太差,客死他乡找不到尸体的太多。眼下的情况,真找到苏玄秋尸体了还好,至少有个准话,怕的就是再无消息,生死不知。
大家心理都有数,时间拖的越久,找到希望越渺茫。苏老太爷应该也是觉得,希望不大,至少可以开始着手二房之事了。
就不知道,苏老太爷对她这个新媳妇是什么安置了。
“是。”管事媳妇应着,转身匆匆离去。
安初萦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她努力让自己站直身体,倒是绿珠细心,上前扶住她。
“唤来冬至,让她陪我去。”安初萦说着。
这倒不是因为相信冬至,需要她帮手。而是苏老太爷都打算安置她了,她也要考虑安置身边的丫环。其他人都好说,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冬至是年幼时被卖进来的,身边一个亲人没有,就算外地还有她的亲友,只怕她也不愿意找了。
冬至又素来有主意,眼下的情况,她也要给自己拿个主意了。
“是。”宝珠应着,心中有几分怨念。
原本的冬至,新提拔上来的绿珠,一个两个都要压过她了。
一盏茶之后,冬至来了,安初萦也梳洗完毕。外头软轿也己经备好,冬至扶着安初萦上轿,主仆二人去了理国公府前书房。召见地点投在那里,都没在去苏太君后院,只怕是谈话内容,也不想让苏太君知道。
走到书房门口,只见两个小厮守在外头,看到冬至,却是道:“老太爷只请二夫人进去。”
冬至马上道:“奴婢外头侍侯。”
安初萦点点头,心情却越来越凝重,连贴身侍侯的人都挡在外头。门口还特意派了小厮守门,事情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二夫人来了。”
门口小厮一声传话,小厮上前打起帘子,安初萦进入。
苏老太爷的外书房很宽敞,平常也当会客之用,在这里与二媳妇谈话也是第一次。
安初萦缓步进入,只见苏老太爷居中端坐,苏商坐在右手边。看到她进门,苏商起身相迎。
“见过老太爷。”安初萦上前行礼,心情却是越来越凝重。
苏玄秋出事,目前府里还能撑起理国公府门面的,也只有苏商了。苏商也出现在这里,那就表示……真的凶多吉少了。
“唉,坐吧。”苏老太爷说着,声音中着悲凄和叹息。
短短半个月而己,好像老了十岁一般,两鬓斑白,哪有往日的神彩。尤其是眼下,双目枯红,泛着死气。
“谢老太爷。”安初萦说着,在左手位子上坐下来。
苏老太爷道:“我也不迂回了,刚才商哥儿收到了秦王府的传书。钦派的随从都死了,侍书的尸体也找到了,因为路上运输不己,只得火化后运回。”
侍书乃是苏玄秋的近侍,这回跟着苏玄秋一起出门的,惨死而归,真的是惨死。
下人的尸身虽然可就近掩埋,但是秦王府念及他的惨烈,特意把尸身火化,托人带回京城。
“我会好好安置侍书的家人。”安初萦说着,声音带着麻木的低沉,双手不自觉得握成拳,指甲几乎掐到肉里。
小厮的尸体己经找到了,那主人的……
苏老太爷语气越发悲伤,道:“还找到了……裴霜的配剑。”
安初萦只觉得一阵炫晕,她要不是坐着的,只怕真要晕倒了。
一个武者连兵器都丢了,那就离丢命不远了,尤其是拼杀逃命时,剑都拿不出来,用什么杀敌呢。
“朝廷的搜查人马己经出动,秦王爷近日就会折返回京城。”苏商接着说了下去,他的声音虽然悲伤,却带着意外的冷静。
不是不悲痛,而是眼下的情况,不是悲伤之时。
信中还有很多信息,只是因为内容太凶残,他选择性隐瞒。死的侍从都是中毒而亡,此毒乃是罕见奇毒,以空气为媒介传播。若是逃走之时,苏玄秋己经中毒,就算裴霜能打,能带着苏玄秋逃出升天,苏玄秋也活不下来。
“秦王爷……也不找了吗?”安初萦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以贺子章与苏玄秋的交情,若是连贺子章都放弃,那就表示……真的没希望了。
苏玄秋,苏玄秋……
对这个男人,她的感情是复杂的,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苏玄秋会死。
苏商轻叹一口气,让安初萦一个女子马上接受这样的消很很有难度,道:“若是二夫人觉得不适,可以先回府休息。”
“不。”安初萦说着,声音虽然轻,却十分坚决,“还有什么事情,就一并说了吧。”
若只是宣布消息,没必要苏商也在场。而且,苏玄秋根本就没有生机了,二房之事,苏商也肯定有所考量。
苏商稍稍停顿,直言道:“这些消息乃是秦王爷的传书,理国公府并不打算公布,朝廷人马还会继续寻找下去。”
因为贺子章打头阵前去的,许多证剧己经提前消毁了。朝廷人马再去,得到的结论也只是下落不明而己。
安初萦道:“此事我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句。”
不布公消息,不是觉得苏玄秋还有生机,而是给理国公府,或者说苏商,苏哲这些小辈们争取时间。
苏玄秋是理国公府的顶梁柱,只要他还活着,或者有希望活着,旁边就会忌惮理国公府三分。一旦确定死讯,那此时的理国公府……苏念辞官了,苏商虽是解元,却体弱多病,春闱都没参加,更别提入官场了。下面的苏哲,苏启,苏啸就更小了,根本就不顶用。
回想苏玄秋当年整死靖北侯府的豪迈,当钦差出门都被刺杀,真可谓是仇家遍地。拉了一大堆仇恨,挡箭牌却不见了,眼下的理国公府太脆弱了,几乎经不过仇敌的任何打击。
虽然有效时间短,但只要还扯着苏玄秋这个大旗,就没人敢动理国公府。在这段时间内,也许就能想到应对之法。
“我相信二夫人。”苏商说着,要是不相信,他也不会跟安初萦说,“还有一件事,老三的婚事,老太爷的意思,是要近期定下来。”
安初萦并不意外,儿子没了,尽早给孙子成家是正常思路,道:“应该的,三爷的婚事是该定下来了。”
“老太爷看上了安南侯府的杜小妹,也就是杜大人的妹妹。”苏商说着。
安初萦顿显迟疑之色,留心观察苏商的神情,道:“杜大人娶了大小姐,三爷娶杜小妹,亲上加亲……也挺好的。”
要是苏玄秋在,他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不是杜小妹不好,而是杜俊与苏玄秋政治观念不和,将来不打起来就是好的。听苏商的口气,也不是不赞同。
杜俊对她是不错的,但杜俊绝对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好朋友,好亲戚。若是想着,杜小妹嫁过来后,杜俊就会提拔苏哲一把,纯属是作梦。
一直没说话的苏老太爷,突然叹气道:“哲哥儿的婚事,一直都没议过。突然间订亲,哪里能找到十全十美的。”
苏玄秋早就说过,苏哲的婚事,他来管,不让旁人插手。哪里想到,苏玄秋竟然没等到苏哲议亲。
安初萦顿时不说话了,苏哲的亲事轮不到她插嘴。更何况就像苏老太爷所说,亲事本是慢慢挑的,现在马上抓一个,想找个完全顺心意的,确实很有难度。
更何况杜小妹的家世,只凭杜俊新探花就能破格提升中书舍人这点,多少豪门千金都赶不上了。
有这么一个大舅子,苏哲多少也能少受点报复。
“祖父说的是。”苏商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这门亲事并不妥当,无奈苏老太爷己经问过安南侯府的意见,安南侯府也回话了。要是此时再拒绝,岂不是得罪人。
“孙氏的孝期还不满,不能马上成亲,但订亲之事也该准备了。”苏老太爷说着。
苏玄秋算是失踪人口,儿子并不用守孝。眼下麻烦的是孙氏的孝,嫡母之孝又不能不守。
安初萦道:“算算日子,姐姐的孝期也快满了。订亲成亲,快也要半年准备,总不好委屈了杜小姐。”
她明白苏老太爷的意思,最好让苏哲马上成亲。不然等苏玄秋死讯传出后,只怕婚事又有变数。但是在嫡母孝期中成亲,就是苏家同意,杜家也不会同意。
“只得如此了。”苏商说着,又对安初萦道:“老三的婚事,都要辛苦二夫人了。”
“应该的,本是我份内之事。”安初萦说着。
苏哲娶亲肯定要娶在状元府的,状元府的主母还是她,就不好让别人插手管。再者,给继子娶亲,她这个继母的责任也算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苏商意味深长的道:“二夫人还年轻,要好好保重身体,等老三的婚事办完,二夫人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安初萦会意,这是不打算让她守寡,而是放她改嫁。要是找到苏玄秋尸体了,她要求改嫁还有理由。现在生死未卜时,要是主动求归,就显得太冷情。现下理国公府主动放她走,倒是少了她的难堪,道:“府中之事,千头万绪,我心绪不定,要一件件理清了再说。还有三爷娶亲,眼下还想不得将来,总要两三年后再说。”
夫妻之间,本也有孝期,法规是二十七个月,只是不似父母之孝必须守满。乡下民间女子守满一年改嫁,也就是重情义了。
她与苏玄秋……也许说不上什么爱情,但是为他守满孝,这点情义她还是有的。
苏商听得点点头,孝满再走,倒是成全了彼此情义,道:“府中之事,都要辛苦二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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