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张湘莲自己在县城里也一样可以过好,带着剩余的钱,去找了山里的头人。
是的,很多村落里没有干部,但有头人,有族长。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政策,封闭在这一座座大山里,只知道种罂粟比种粮食挣钱。
我跟他们说我要在山里建个学校,我要让他们的孩子认识字,变得有文化。
他们嘲笑我,说有文化的人都傻。
我知道他们指的是我在山里这些年的经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傻不是因为我有学文。
而是因为我有一颗还没有被彻底污染的心。
后来....我陆陆续续的又从马刀那里借了几万块钱。
我雇佣山里的那些村民帮我盖学校,每家每户的去动员。
说到口干舌燥也比不过我答应给他们一点好处。
就这样,我仿佛也成了山里人,但我住在简陋的草屋里,每天被蚊虫叮咬的浑身红肿。
我饿了只能去挖野菜,捡果子,或者用钱交换一些粮食跟食盐。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会一过就是五年。
为了让他们信任我,我还帮他们种植罂粟,我知道我改变不了那些成年人,我只能从孩子开始改变。
但我的努力终于也换来了附近几个村将近二十个孩子,每天在我这里学习两个小时文化的机会。
日复一日,我在山里的教学慢慢的起了作用。
那些孩子学会了汉语拼音,学会了简单的加减法。
用刚学到的知识,回家帮他们的父母记账,让那些同样不识字的父母有了一点点意外。
觉得好像学一点知识也是有用的,但也仅限于此。
当他们发现自己家的孩子会算账的时候,就不再叫他们来了,而是带他们去卖罂粟。
这期间,我也去过县城里的邮局无数次,始终没有再收到徐晓慧的来信。
我给她写过几次信都石沉大海,最后我从一个老同学那里得知,徐晓慧找我来了。
时间正是我上次被打的半死住院那阵子,她辞职了,来到南湛找我,之后就没有了消息。
我慌了,到处打听她的下落,她是知道我大概位置的,但入山如果没有熟人带着,一个女人根本就很难进去。
一直到03年,我都没有找到徐晓慧,听老家的同学说,她的父母已经报案了,徐晓慧成了失踪人口。
我在锰茂的几个派出所也报了案,还找了好些当地人帮我一起寻找。
我也怕她是进山迷路了,就像我当年第一次那样,可是无论我怎么求那些受过我无数恩惠,对大山无比熟悉的山里村民。
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在山脉里寻找徐晓慧的下落。
直到有一个女孩子来上我的课时,她的头上戴着一个陈旧的紫色塑料发夹。
我莫名的感觉眼熟,询问她后,她只说是她父亲在山里捡来的。
我拿着那个发夹跑去了那个女孩的家,他们又不承认,说是不知道。
问的急了,就要挥拳头打我出去,这让我意识到,晓慧或许真的来过。
我开始发了疯似的在那个村子翻找晓慧的下落,没有找到人,导致的后果就是那一片山的孩子都不再来学习了。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是世间最黑暗的地方,哪怕我穷尽一生,也无法将光明带到这里来。
这里的人,从生出开始,他们的心就是脏的,暗的。
后来,还是一个孩子,悄悄告诉我,让我去外村的集市上问。
我慌乱的跑了出去,像一个疯子,没有人理我,我只能找到了马刀。
马刀告诉我,集市上有人之前送一个女人进山,然后抢了她的东西把她扔在山里了。
马刀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说我还欠他好多钱,可不能死了。
便带着人陪我去找常干抢劫的那些人,问出了徐晓慧的下落。
他们说那个女人,留着长长的头发,眼睛很大,很白,眉心那里还长了一颗红色的痣。
当我听完后,我确定那就是我的爱人,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不敢想,吓得腿都不会走了。
马刀说叫我不要去找了,肯定没了,但我还是坚持。
我逼着抢劫的人带我去那个地方,看在马刀的面子上,他们带我去了。
......
我没有看到徐晓慧的尸体,但我在那里捡到一只腐烂的女士凉皮鞋,样式是城里流行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徐晓慧的,期待着这只是另一个不幸女人的物品。
但我其实知道,徐晓慧就是死了,我要带那两个抢劫的人去派出所,他们便抽出刀要宰了我。
我怒吼着要去报警,集市上的人都看着我发笑,因为他们觉得只是抢了东西,并没有杀人。
是的,他们不认法律,如果他们懂法,就不会有我这五年来的艰难经历。
马刀护着我离开,他点了一支自制的烟卷塞进我的嘴里。
我不会抽烟,呛人的烟气冲进我的气管,让我咳得惊天动地,咳的泪流不止。
马刀说:“你回老家吧,等你有了钱记得还我。”
我迷茫了,为了我那不甘平凡的理想,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甚至失去了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对马刀说:“我在死之前,会把你的钱还上。”
马刀笑了;“我就说,有文化的老实人不会赖账。”
后来,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又走进了那座大山,层层叠叠的山脉,就像是被众神遗忘的罪恶之地。
马刀教了我赚钱的方法,我没有像从前那样喊着正义,原来之前我借的那些钱,每一张都是脏的。
我只想毁灭,带着这里所有的人,一起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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