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包脸在前头左拐右绕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就见前头的通道越走越宽,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照这路程,此时怕是已经到了林屋山境内。这条路走得陌生,想必是之前我没走到过的地方。通道两旁有砂石泥土散落其间,想必这一截是新掘出来的。
再走得一阵,就发觉地面滋生而出的阴气越来越浓重,气机混乱不堪,让我恍惚以为是回到了村子里那座后山之上。心中顿时了然了几分,这回怕是真到了阵眼之位了。
又行得一阵,眼前就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举目瞧了一眼,就见里头有数十人,散在各个角落。
那骚包脸一进来,就微微垂了头,走到一名身穿白衣,头上结着小髻的女童身前,神态恭敬,低声说着什么。我见那女童十四五岁模样,唇红齿白,长相颇为可人,只是神态却是孤傲,冷若冰霜,全然不似这般年纪的小女孩子。
骚包脸说什么,她也不发一言,只是“嗯”了一声。我认得她应该是青子身边的其中一个小丫头,就是当日那个当众宣读帖子的。见她年纪小小,这派头却是跟青子学了个九成九,不由心中暗笑。
也不去理会他们,打量了这洞中一眼,就见前头的石壁上还散落着三四个石洞,不知通往哪里。十数人分散在各个方位,男女皆有,只是一律的面无表情,神情冷漠,瞧着没有半分的生气,想来就是昆仑府下来的一干人等。骚包脸说这帮人就是冷冰冰的臭石头,倒也真是没说错。
只是叫我想不明白的是,像这样的鬼地方,究竟是怎么生出骚包脸这样一个异端奇葩的。
我运起阴阳瓶,细细体察着这里的生气转向,在四周随意逛了一逛,倒也没人来拦我,那些人目不斜视,倒真像一尊尊石雕。过了片刻,就见那女童开口与骚包脸说了句什么,那家伙就连连点头,然后就扭身跑了回来。
我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骚包脸咬牙怒道:“瞧你妹啊!这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懂个毛线!”只是压着嗓音,说话却不敢太响。
我这瞧了一转,却没见到青子,不由有些失望,就见骚包脸冲我拍拍屁股,就朝东北角那个石洞走去,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跟上。
临到洞口的时候,心中猛地跳了跳,就见这石洞口坐了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人,神情冷漠,目不斜视,瞧年纪,大约四十岁开外,身材中等,五官也是普通,只是两道眉毛很浓,眉形也是有些特色,像两道月牙似的,向下弯弯的,倒是颇有些让人记忆深刻。
从这人身边经过,走出一段路,就问骚包脸刚才外头这人是谁。那弯弯眉虽然貌不惊人,但只是往那一坐,就气势渊廷,应该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怕是不比张善正他们一帮人差。
骚包脸边走边道:“上头一个老怪物的弟子,可厉害得紧。”
我“哦”了一声,倒也没多问。越往里走,就发现阴煞之气越浓,再行一阵,就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墓室。
只是瞧了一眼,心里就重重地跳了一下。这墓室的格局虽与当日在后山见到的不同,但这墓壁之上断裂的那几截青黑色的残迹,却是一模一样。在这墓室中央,停放着一口高大的石棺,墓壁之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禁制和符咒,也有几分熟悉之感。这里果然就是林屋山下的那处阵眼。
原来是昆仑府直接插手了!一想到此,多日来的心焦难安一时间稍稍放松了一些。
心中正有些激荡,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这墓室中还有一人,正蹲着身子,趴在最角落的一块石壁上,一寸寸地查看着石壁上的禁制。这人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灰黑色的布衫,佝偻着背,白头发星星点点。
我全然没想到竟会在此地见到这人,一时间竟然愣住了。骚包脸喊了一声:“孙老爷子。”就见那人道:“叫个蛋啊,吵死个人!”回过头来,冲我瞧了一眼,咧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三角眼微微一眯,道,“徒儿,你也来啦。”
这他妈的不是老驼子,又是谁?
就听骚包脸咦了一声,朝我指了指,道:“孙老爷子,这扫把星是你徒弟?这不能吧?”
老驼子瞧了他,道:“你懂个屁啊!”随即就又转回了身,去瞧壁上的禁制,摆摆手让我俩滚蛋。
骚包脸嘿嘿笑了一声,冲我招招手,转身出去。我瞧了老驼子佝偻的背影一眼,跟着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我就把骚包脸拽了过来。
骚包脸冷哼一声,道:“你家那位仙女大小姐一声令下,谁还能跑得了?”听他说起,这才知道原来是青子下的指令,骚包脸跟着外边那女童,带着昆仑府一群人在西山一带层层布置,最后把老驼子给生擒了。
我听得有些愕然。原来是昆仑府摆的局,怪不得就连老驼子这样最擅长脚底抹油的老油子都得束手就擒。只是,我有些不明白,青子捉这老东西来干什么?虽说我与这老东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纠葛,但青子那死女人可不会来替我管这种闲事。
正说话间,就见那老驼子从墓室中出来,瞧了我一眼,招了招手,道:“徒儿,跟着为师来。”佝偻着个背,径自朝前行去。
其实说起来,我对这老驼子的感情还真是复杂得很,根本无法用简单的一句恩怨来说清楚。只是瞧着他干瘦的背影,心中却是有几分寥落。
与骚包脸一起跟了上去,就见他进了另一个石室。刚到石室门口,就察觉到了一股极淡的尸气,如果不是我常年干这一行,换做一般人兴许根本就没有任何觉察。
这股子尸气有几分熟悉之感,心中正转着念头,就见室中放着一口半人多高的鼎炉,鼎炉为黄铜所铸,炉身雕琢着异兽和咒文,瞧这鼎的模样,纹路的缝隙发暗发黑,应该是一件陈年古物。
这鼎炉之中合身坐着一个体格高大的人,浑身赤裸,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背朝着门口,后背之上刻满了血色的符文。
我只瞧了一眼,就认出这并不是个活人,而是老驼子一直以来珍藏的那具活尸,也就是被他炼化的那个炼尸术士,老东西的师父。
老驼子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在那具活尸身上轻轻抚摸了一阵,一张老脸却瞧不出是什么表情。过了好一阵子,冲我招了招手:“徒儿,过来这边。”又冲骚包脸瞪了一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骚包脸倒也不生气,只是“靠”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我走到老驼子身边。那老东西没有立即说话,摩挲了那具活尸一阵,才笑道:“徒儿啊,正好你来了,那就来帮着为师干点活。”
我虽然不知他要干什么,不过也没拒绝,道:“好啊。”
老驼子指了指活尸身上的符文,道:“你先把这些符文看一遍,我再与你说。”我点头应了,凝了凝神,仔细瞧去。这具活尸的身上密密麻麻地刻了无数的符文,我虽不知炼尸的秘要,但也知应当与这些个符文有极大的关系。
在心中反复默记了三遍,这才睁眼瞧向老驼子。只见他眉头微皱,瞧着他师父这具活尸,似乎有些愣神,良久,才笑了笑,道:“徒儿,咱们自打上次分别也没多少时日,不过听说你倒是连着搞出了好几件大事,把个道门闹得鸡飞狗跳。嘿嘿,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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