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老在上头呵呵了一声,才道:“小哥你也莫要担心,你是我们宗主亲手养大的,又学了胎息经,就算是咱们葬门的传人,宗主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冷笑了一声,这鬼话说来谁肯相信。如果此时统领葬门的是我家三叔,这话我是绝对相信的,可惜不是。
那修老头有些讪讪,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我在心里转了个念头,就说:“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你也不用怕我泄密,你就说说,你们宗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修老沉默了半晌,道:“你三叔就是宗主,宗主就是你三叔。”
这事我自然知道,哪还用他多说。我想知道的是我三叔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为什么他身上会出来个冯宗主,而且还夺了他的身子。
过了好一阵子,才听那修老头叹了口气,道:“你三叔本就是我们要找的宗主,至于他为什么不认你,我也不清楚。”
我听得有些错愕。听这老头的口气,似乎他们并不清楚这冯宗主身体里头同时隐藏着两个神智。我再追问了几句,那老头也没有说出更多。
等他走后,我裹着毯子躺在地上,琢磨着三叔的事情,越想越是觉着古怪。这冯宗主跟我三叔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从那修老头和孟老头的态度来看,这冯宗主的确是他们所奉的葬门之主,那我三叔又是谁?
只觉得说不清理还乱,想得脑袋都有些发疼,也没个什么结果。
在这石牢之中,不见天日,也分不清昼夜。每次等到那修老头过来送饭的时候,我才能跟他说上几句话,顺便问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样过了两三天,身上的酸疼终于逐渐缓减,也恢复了些体力,可以不用老是躺在地上,还能爬起来坐一会儿。只是那铁链沉重的很,压在身上,支撑一会儿就全身发麻。
再恢复了些时日,力气又长了几分,就能起身顶着铁链在石牢中走上一圈。只不过有这铁链加身,仍是半点法术都无法施展。这回我倒是尝到了莫婆婆在小水牢中受的苦,这样的日子,我才过了不到半月,已经是烦闷得不行,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度过这么多年的。
刚进囚牢之初,我还在想着,幸好阿紫被我提前送出去了,否则让她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跟我关在这鬼地方,那可实在糟糕透顶。后来又想,既然阿紫出去了,她一定会去找她父兄回来救我,顾思寒说不定还会通知骚包脸。骚包脸知道了,就等于青子知道了。有他们出手,我一定可以很快出去。
但事实与我的想法却不尽相同。时间一天天过去,除了那修老头每日准时前来送饭,这石牢之中一成不变,也没听说有什么人前来桐宫要人。
有次我心中怀疑,就质问那修老头,到底有没有把阿紫送出去。那修老头说的确是已经送回去了,并且是送到了顾家人的手中。我虽然奇怪,但再问下去,那修老头就一口咬定不知道,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这样在石牢中呆了下来。每每闲极无聊,就只能对着石牢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禁纹和符咒发呆,从中加以推演,聊以度日。这些禁纹和符咒的笔构与我所学的大相径庭,刚开始就只能靠蒙,靠猜测,进行推演。
时间一久,倒也逐渐让我摸出一些门道,毕竟不管是古法还是今法,这术数一道的基本原理是一致的。一时间倒也瞧得兴致勃勃,忘了时间流转。
这天,就听头顶轰隆一声,那修老头又过来送饭。我拿了馒头咬了一口,道:“今天外头又有什么新鲜事?”
自从入这囚牢以来,也只能从这老头口中得知一些外面情形。那修老头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降教在东顺吃了个大亏。”
我听说是降教,就来了兴致,问是怎么回事。修老道:“你知道天理教罢?”
我说知道啊,这天理教就是降教的前身,自从降教借尸还魂之后,这天理教就算是没了。修老笑道:“这降教啊,也不知从哪里聚集了一批人,打算在东顺重新建立个天理教,没想还没开宗呢,就被人一夜之间给端了。”
我微微有些诧异,心想这降教究竟是搞得什么把戏,就问:“谁干的?”
修老笑道:“说出来你应该熟得很。”
听他说了,才知道当晚夜袭了东顺的,居然是顾家。还是顾思寒带着人亲自下的手。
我不由奇怪,顾家虽说与降教在蛇母墓中算是结了大仇,但一直以来双方都比较克制,两下按兵不动,这什么时候开始大动干戈了。
再问了几句,修老也只是笑笑,说不清是什么缘故。也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头有些不安,道:“那你们葬门最近在干什么?”
修老呵呵笑了一声,道:“我们葬门自然是好好守在桐宫。”
这句话我一百个不相信,那冯宗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心中微一转念,就道:“你们对降教没想法?”
修老笑道:“小哥这是什么话,我们跟降教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我呵呵了一声,道:“当年降教偷袭莫婆婆,攻破葬门祖地,这还叫井水不犯河水?”
修老的笑声一滞,微微叹息一声,道:“莫离姐都告诉你了。”
我没说话。过了好一阵,才听那修老道:“一切都还是得遵照宗主的吩咐。”
我不知道这老头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除了他之外,我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说话之人,姑且听着罢。
那修老头道:“小哥,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去办。”
我瞧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要出去,行不行?”
那老头讪讪笑了一声,道:“这恐怕还是不成。我再想想办法,求求宗主。”
我听得心中暗骂,不过这事儿我也早已不抱希望,把那老头叫住,道:“我那背包能不能还我?”
修老头听说是这事,倒是一口就答应了,随即就起身离开。等到下次再来送饭的时候,果然把我的背包送了回来。
我打开一瞧,包里的东西都在,包括青龙镇煞钉和王知远那老头给的《茅山心术》,里头的东西几乎原封未动。我对其他东西都不怎么上心,见青子的那卷画帛好好地躺在包中,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听那修老头说,这是他给保存下来的,对此我倒是挺感激的。
等那老头走了,就取出青子的画像打开,看着里面顶着丸子头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一声,心情就又变得好了起来。
当晚就将青子的画像抱在怀里睡了。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回到了潭城的家中。看到青子坐在书房中,我也去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挨到她身边看书。
青子问了一句:“看的什么?”
我也是胡乱拿的,没注意究竟是什么,此时看了一眼封面,赫然是一本《金瓶梅》,忙把封面盖了,道:“是《庄子》。”心中咚咚乱跳,只想青子的书架上怎么会有这书。
幸好她也没看过来,只说了一句:“好好读。”
我赶紧答应了一声,双手捂着书面,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听她道:“回去睡觉了。”就起身回了她的房间。我“噢”了一声,也跟着回屋,躺在麻绳之上,阴阳瓶缓缓转动,自然而然地平衡着身周的气机。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眼一瞧,我还是在那四四方方的囚牢之中。但是身上却是有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刚才在睡梦之中,我似乎运转了阴阳瓶。可我如今被法链镇锁,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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