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曾几何时,吴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毕竟这种吊挂式的织布机,造价不菲。
想要买得起,至少也得是个佃户。
泰记选出来的人,多半是这种情况。
本来老实巴交的过一辈子,能舒舒坦坦,结果到头来,全成了给江南华族打工。
人家割一茬韭菜,基本上前半辈子就白过了...
“咳咳——”
吴守福的老娘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一般。
李奉诫皱了皱眉,道:“龙虎山不是开了不要钱的看病摊子吗?”
吴守福苦笑一声,道:“小贵人,您是良善人,龙虎山的道长们也都是良善人,但就是有点不接地气...看病的确是免费的,可抓药也是要银子的,城里的药铺多是朱家产业,小老儿去码头扛包,一天到晚赚的银子,也抓不了一副药...”
说完,他从院子里揪了一把紫苏叶子,三两下捣成药泥,兑了水给老娘喝。
李奉诫闻言,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在朱家眼中,药铺行无非就是进五石散原料的幌子。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的产业,到了百姓这,却是生与死的天堑。
紫苏叶子固然可以止咳,却化解不了病根。
再耽搁十天半个月,那老太太怕是会生生咳死!
面黄肌瘦,缺了条胳膊的二儿子,拿个三个缺口的粗陶碗,盛了凉水,放在三人面前。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显得格外羞涩。
“三位小贵人,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好招待的,且将就将就...”
看着脏兮兮的粗陶碗,李奉诫犹豫了老半天,勉强喝了一口。
独孤谋和柳晖,紧绷着小脸,动也不动。
看见那脏兮兮的粗陶碗,他们就反胃,更别提喝了...
喂老娘吃了药,吴守福回到李奉诫跟前,紧张的搓了搓手,道:“小贵人,你也看见了,小老儿这实在是没什么好收拾的,不知到了岛上,明德道长说的待遇可作数?”
李奉诫有些犹豫,一时间没有回答。
老吴家的情况着实特殊。
岛上需要的是壮劳力,以便填海造陆工程能够顺利实施。
拖家带口的人不在少数,但也都能起到作用。
可吴守福一家六口人,就两口勉强算得上劳力。
想必,是明德道长一时心软,才会游说吴家上岛。
男人这辈子,靠双手打拼,让家人吃饱穿暖。
可那也要有个度。
全家老小六张嘴,四个大药罐子,吴守福岁数也不小了,上岛之后的日子,并不见得就比在庄子里好过。
柳家办的不是慈善堂,需要顾及到全岛的发展。
开了吴家这一个先河,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江南道,条件艰苦到如此地步的人,爬也会爬到岛上!
人数一多,东洲岛也就完蛋了...
这种事情,不是李奉诫能做主的。
独孤谋和柳晖年纪小,但经历得多了,也知晓其中深浅。
尤其是柳晖,当年逃出河东的时候,带着柳银环和几个忠心的家仆,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小乞丐。
对吴家的遭遇,深感同情。
“不如...跟着我当个花匠什么的吧,看院子里药材都种的不错,想必你也懂些学问...”
李奉诫看了柳晖一眼。
“吴守福,你觉得呢?”
吴守福又是搓手,又是挠头的,支吾了半天才道:“不知...有多少月钱?”
柳晖刚要开口,被李奉诫一眼给瞪了回去。
不用出多少,光柳晖每个月买零食的银子,就够养活七八家人了。
李奉诫认为,不能让吴守福觉得,生路来得太容易。
“旁的姑且不提,你可以先去岛上看看,若是觉得条件还说得过去,就在岛上生活。”
吴守福吞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小老儿家里还有这几口人...”
看他的样子,估计马上就要跪下来哀求李奉诫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有手有脚能干活的人,到哪都能吃饱。
可不是劳力的人,官府都不爱管...
李奉诫明显看到,吴守福的老娘,眼神已经绝望了。
他甚至都不怀疑,等吴守福一走,这几口子就会立马上吊!
“会有人过来照顾他们,不放心的话,我给你立个字据,若是你愿意留在岛上,再把他们都接过去,岛上差事多得很,至少不会饿死。”
李奉诫原以为,吴守福还会迟疑一下。
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连字据都没要!
“小老儿祖上欠了朱家几十贯,到现在利滚利,已经到了上千贯!与其被朱家逼死,还不如去岛上闯一闯!”
闹了半天,他不是多信任李奉诫,而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随便客气了几句,李奉诫带着两小只离开了吴家。
临走前,让吴守福赶快赶往沙子口码头,若是不耽搁时辰,还能赶得上第二批。
他们朝五里屯中间走了片刻,来到第二家门口。
李奉诫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就地一坐。
招呼独孤谋和柳晖也坐下之后,李奉诫问道:“从吴家的事情中,你们学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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