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奉天殿。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冬日的早朝有些格外艰辛,已然在午门之外等候了好一段时间的文武朝臣面上都略有风霜之色。
好在奉天殿之内暖炭烧得足,温暖如春,这份寒冷总算缓和了许多。
一袭威严龙袍高坐龙椅之上的朱允熥平静地道了一句:“众爱卿平身。”众人这才站直了身体,垂眸而立,准备蒙混过今日的早朝。
相比于之前的早朝。
如今早朝的气氛可以说是平和了许多,少了很多火药味儿,也少了很多拌嘴吵架的流程。
毕竟,无论朱允熥之前做了多少荒唐事儿,可他让整个大明皇朝的穷苦百姓都穿上了一件衣裳是事实,他让许多原本过不了冬的大明百姓能熬过这个冬天,甚至下一个、下下个,往后的许多个冬天,这也是事实。
许多人都还在「半夜起来给自己两个大逼兜」的状态之中,心怀愧疚之意。
而至于弥漫在朝野上下的诸多猜测。
譬如刘三吾、詹徽、傅友文三人把持朝政、背后有人借着少帝操纵大明皇朝……等等,都是没有证据、没有定性的事情,大家也都只会在私下里说说、多方打探求证,不可能搬到台面上来直接diss朱允熥。
因此,这大冬天的上早朝,除了一些大事必须拿出来参奏讨论的,大家都乐得早点下朝。
然而。
却在众人都心照不宣地盼着早点下课的时候。
马三宝熟悉的声音响起:“诸位大人,有本起奏!”
听到这道声音,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眸子,奉天殿之内响起一片低沉的哗然之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带着意外之色——没别的,这位三宝公公今日并未说出「无本退朝」这四个字——今天大小得出点事儿。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来精神了。
当今这位陛下不是个省油的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发话,要么就是个大幺蛾子,要么就是和上次一样,给他们那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脸上来上两个大逼兜。
不过这次他们也算是学聪明了。
马三宝的话音落下,一个两个的,都沉默着没有发声,以免出现上次那种无地自容的场面。
朱允熥扫视了一眼。
满意地挑了挑眉,直接开口道:“诸位爱卿,朕要削藩!”奉天殿本就很大,众人又都沉默着,朱允熥的声音便愈发显得洪亮,甚至响着回声。
而当他的声音落下。
“什么??”
“削……削藩!?”
所有人当场都懵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迷茫之态,显然完全没想到过朱允熥会提起这件事——削藩,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事儿啊!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然,其中还是有那么少数几个知情者的。
这一次,从前朝到今朝,一向都不大爱说话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刘三吾,竟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微臣附议!”
他的语气很重,有人甚至听出了些义愤填膺的味道。
这当然没有听错,刘三吾都憋了好久了,因为他就认一个理儿——权欲熏心、意图谋逆、颠覆正统之人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所以这次刘三吾才一反常态,还这么着急。
站在文臣列队最前方的两人,詹徽和傅友文二人见刘三吾如此积极,心中不由暗暗吐槽了一句:「这老匹夫这次的动作怎么如此迅速?」
同时,几乎没有多想,二人也立刻不甘示弱地侧身跨出一步,齐齐拱手道:“微臣附议!”
只不过这话一说出口,詹徽和傅友文二人就回过味儿来: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哪儿不对劲了。
“启禀殿下,此事……望陛下三思而行!”
“这镇边藩王,乃是先帝分封,其意在抵御贼心不死的北境残元余孽,拱卫应天府。如今先帝故去才三个月的时间,陛下就如此急着削藩,多少不合适了些。”
说话之人乃是同为六部堂首之一的礼部尚书任亨泰。
其实,他平日里也很少冒头,不因为别的,而是……他特么的知道,驾崩的先帝还活着啊!先帝固然杀伐狠戾,可那仅限于对外人,对自己人,尤其是自己膝下的皇子,那还是十分信任且宽容的。
一方面,任亨泰觉得自己不能在削藩这种事儿上默不作声,否则此时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的先帝必然不悦。
另一方面,对这位刚刚继位没多久的新帝来说,这么着急削藩,是很容易削出大事来的。
这方面的考量,不止任亨泰有,朝堂上其他朝臣也都想到了,自然纷纷随之出列谏言:
“启禀陛下,任大人所言有理!臣也以为此举不妥。”
“如今各大藩王各自拥兵,抵御外族蛮夷,若贸然削藩,只怕于我大明江山的稳定也多有不利啊陛下!”
“请陛下收回成命!”
“……”
不仅任亨泰,兵部左侍郎茹瑺、刑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袁泰、各部给事中……皆是纷纷出列劝谏起来。
有些人甚至直接暗戳戳地点明藩王手里的兵力多,就差明说「你这样容易搞出来藩王造反」之类的话了。
要知道。
洪武二十五年的情况,和洪武三十一年老朱真嘎的时候情形是完全不同的,这中间隔了六年的时间,历史上,朱元璋也给朱允炆安排筹谋了六年。
譬如收拾了冯胜、傅友德、王弼等名将,时不时就以各种名义抽到亲王亲卫军中的精锐部队去和外族对抗、联合备边……等等诸多名义,变相削弱藩王手里的兵力,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有「朱棣造反八百兵力起家」的说法的原因。
现在的藩王可是个个都不可小觑的。
这一点,明眼人几乎都看得出来,也知道今天早朝上说的这个事儿是真的不能随随便便乱来的。
就连淮西勋贵都有些面面相觑。
旁人不知道。
他们可没忘记,先帝驾崩那一夜,朱允熥是如何和他们分析朝局、分析镇边藩王的危害的!
不过,淮西勋贵是群什么人?莽夫、勇猛、天不怕地不怕:镇边藩王又如何?手握重兵又如何?不行就打呗!大大小小的战役他们也不知道打过多少场了,还怕这场面?
甚至乎,他们反而对削藩喜闻乐见。
只要藩王能被削了,那他们所代表的那些威胁和风险也就没有考虑的必要了,那他们还忌惮什么?——这岂不是离他们的最终目标更进一步么?
所以短暂的迟疑和懵逼过后。
淮西勋贵一个个竟然开始双目发亮,一个个战意都腾起来了:“陛下要削藩,削呗!有什么事儿,咱给陛下在前面顶着!”
“就是,咱也是许久没有活动过拳脚了!”
“……”
在场的淮西勋贵各自交换着目光,气势汹汹地道。
而见到朝堂上还是支持、或是劝谏的各种声音。
最早表示附议的三个人,刘三吾、詹徽、傅友文三人,却是后知后觉有些发慌:
「完了!陛下这都还没说起秦王、晋王谋逆的事儿,只说了一句削藩,我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跟着附议了!本来这些日子朝野上下就议论纷纷,说是我们三个人利用陛下掌控大明,这一波操作下来,岂不是更要怀疑我们了?」
刘三吾是发自本心的一时冲动,不过詹徽和傅友文两个人……纯粹是被刘三吾给带跑偏了。
一时之间,三人都有些心虚地各自懊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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