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下来。
煤球工坊加工加点,新招了不少工匠,农具坊里也新铸了不少模子。
冯蕴要在数九寒天到来前,尽可能多的生产煤球……
而当初从煤球工坊“漏”掉的那一批真货,通过淳于焰的手,已然源源不断的送往云川、南齐、当然,还有西京朝各个郡县。
煤球工坊的制煤能力,外人不得而知,但淳于焰和冯蕴的合作关系,却已然不是秘密。
淳于焰手上有货,也就不出奇了。
没有任何人怀疑到这一点。
淳于焰不动声色从中大赚一笔,对冯十二更是喜爱到了极致……
“这等妙计,没一副歹毒心肠,是万万想不到的……冯十二,你真是个奇人啊。”
淳于焰找上门来的时候,冯蕴刚从安渡城回家,坐在书房里养自己的脚伤。
这些天她拖着痛脚帮敖七操持婚事,东奔西跑,导致脚踝到今日还没有完全痊愈。
出门一天,身子酸得利害,她脱了鞋穿着袜子坐在书房的热炕上,正准备歇息,就被这家伙奚落,她也没好气的还击。
“夸人还是损人?不会说话就缝上嘴巴。”
“……”淳于焰抿唇看她,上下嘴唇,就像真的缝在一起似的。
冯蕴哼声,“他们要是不歹毒,就不会中计。我的陷阱,只为想陷害我的人而设。我要当真歹毒,世子在生死簿上的名字都抹掉了……”
淳于焰:“这小嘴巴巴的,好赖话听不出?夸你呢……噫,我说冯十二,你跟我怎就这样能耐?动不动就大呼小叫。你的端庄呢,贤淑呢?温雅大方呢?敢情全让裴獗一个人见着了,是吗?”
冯蕴不客气地回呛,“那是当然,他是我夫君,跟世子值得客气什么?你惯常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
淳于焰酸得倒牙,咽唾沫都觉得嘴苦。
“非得戳我,你才舒坦?”
冯蕴冷眼,“自找的。我又不是没让世子赚着钱,还跑来数落我。你掰开脑子好好想一想,从合伙开始,我有让你吃过亏吗?”
这倒是没有……
不。
有的。
他这个闷亏吃大了。
淳于焰不满地哼哼声。
“谁让你欠我。我有今日,拜谁所赐?”
冯蕴无语地翻个白眼,“世子没事就请回吧,我累了,想歇一会。”
淳于焰目光扫过他用裙裾笼住的脚背,嘴角不经意勾了勾。
“这炕很暖和嘛。我想上来躺一躺,可行?”
冯蕴恨不得抬脚踢死他。
“滚!”
淳于焰抿抿嘴,手指轻扶在面具上,眼里好似有一抹亮晶晶的水光,“你不想看看我吗?冯十二,我们多久没相见了?我是说……不要面具那种。”
又来引诱她?
冯蕴笑:“我这定力全让世子练出来了。不想!恕不远送。”
淳于焰没有出声,双眼微眯着看她。
许久,含糊地说了一句,“出门这样久,我都馋了。”
“什么?”冯蕴没听见。
“冯十二,我馋你。”
他声音沙沙的,明明没有喝酒,却带着微醺般的哑意,那朱唇轻挽,星眸流光,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惑。
啧啧。
冯蕴真佩服自己的定力。
“你快庆幸我脚伤了吧。不然,你今儿一定会被我踹死。”
淳于焰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默默起身。
“只是来看看你。奸夫出远门回来,也该来报备一下的。”
他走前,留下一本账薄。
冯蕴这阵子太操心也太累,不想看到任何跟数字有关的东西,直接收起来放在木案的抽屉,没有立即去翻看。
这么久了,她和淳于焰的账目往来,从没有出过一点岔子。
淳于焰在对待赚钱这件事上,跟她是出奇一致的认真。
错不了。
冯蕴躺下来,闭上眼睛想了片刻,
冷不丁又睁开眼,看着早已关闭的房门。
她想起来,淳于焰离开这一趟,去的是云川。
不对,该用“回”字。
他回云川,一定会回王府,那他就会见到他的父王,庶弟,见到他们相亲相爱和睦相处的样子……
身为世子,长年在外漂泊,有多少是真心喜欢,又有多少是迫不得已?
冯蕴喟然叹息。
方才她该听淳于焰说完的。
<div class="contentadv"> 也许,他会有什么烦心事想说。
他们虽然见面就掐,嘴里没几句好话,可在有些事情上,惊人的相似。所以他们在贬损和唾骂中,可以畅所欲言……
-
裴獗天黑才落屋。
两人像往常一样,说了片刻的话,便各自拿着一本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冯蕴太喜欢看书了。
阅读的时候,极其专注。
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裴獗的目光没有落在书本上,而是落在她的身上,眼眸黑漆漆的,全是她看不穿的情绪……
她变成了日理万机的人。
忙起来,好似比裴獗还要忙。
这当然与她上辈子的生活是大相径庭的……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人会知道,她经历过那么多的不堪。
世人知道的,只是如今这个手段狠辣,颇有心机的冯蕴,而不是那个委曲求全仍不得好死的冯氏女……
她心安理得,没有半点分神。
直到裴獗轻咳一声。
寂静被打破,冯蕴扭头望去,“大王有事?”
裴獗道:“长姊带着阿父,已到万宁。明日即可到达安渡。”
冯蕴让书本放在腿上,坐过去,正面看着他问:“敖丞相没有一起来?”
裴獗沉默一下,“他们不同行。”
冯蕴哦一声,了然。
裴媛居然还在跟敖政生气。
这么久不妥协,便让她有点敬重了。
她笑了一下,“那大王准备怎么安排?”
裴獗定定地看着她,黑眸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寒凉。
这些事情,原本该是家中主母来操持的。
冯蕴显然没有这个意识,更没有这个心情。
裴獗道:“长史负责。”
冯蕴扬起眉梢,“不见诰命,长史无法履职啊。”
裴獗深深看她一眼,“诰命会迟些。”
别看王府长史就相当于一个管家,可管的是大王的家,那就不能简单。从四品的品级,掌统府中僚属,上承政令,下驭府事……
并且,须得皇帝亲下诰命。
虽然这件事,是裴獗的一言堂,无人会为着这么一个职务来反对他,但该有的章程和步骤,一个都不能少。
裴獗看她沉默,心里一动。
“蕴娘要是着急,我催一催。”
“不急。”冯蕴抬眼看着她,莞尔微笑,“我方才是在想,长史要怎么做,才能服众。怎么做,才能给并不存在的府邸,先立下规矩。”
裴獗好笑,“你说的话,就是规矩。”
冯蕴扬了扬眉,玩笑般道:“对大王也适用吗?”
裴獗不轻不重地嗯声,拉住她,把书从她手边拿开,“睡吧。”
冯蕴本意是顺从,奈何撅得时间久了,身子发麻,又没有防备,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腿间……
裴獗闷哼一声。
待她再抬头,撞见的便是一双漆黑深邃的俊目,仿佛带着隐忍的潮浪,铺天盖地地朝她席卷过来……
冯蕴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以便坐直起来,不料手心里滚烫一片……
陌生又熟悉的情愫,搅得她心跳加快,耳根顿时热了起来……
裴獗看见,抬手捏她的耳垂,慢慢细揉,“怎生这样娇?”
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冷的天,冯蕴也习惯穿得轻薄。昨年新砌的热炕,在这个时节极大的满足了她怕冷的需求,可裴獗不耐热,她偎在身上,身体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如同火炉,如是煎熬。
“长史君,可以吗?”他问,声音喑哑。
冯蕴的身子几乎要被他度过来的热量刺穿,眼睫轻颤一下,反问他。
“长史也要管大王的房中之事吗?”
“管。”裴獗贴下来,嘴唇碰着她的鼻子,轻轻啄了一下,掌心顺开她垂落在腮边的青丝,整个人压覆上去,声音仿佛从喉头挤出,“什么都管。”
冯蕴看到了他喉结的滑动。清清楚楚。
她体形姣好却显纤细,与裴獗的高大有着极大的反差。
那狰狞威猛,利刃一般,令她微微一颤。
“管不好怎么办?”
“那就得罚。”
热量蔓延开来,顺着脊背往上窜。冯蕴有些害怕那苏醒在黑暗里的巨龙,下意识想退,裴獗按住她的后腰,抵着她的唇轻咬,看着她情动,再慢慢地引导,同他一道沉沦世俗,直面彼此最坦诚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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