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婷和李小妮没追上美心,茫茫人海里,美心像蒸发了一样,半个人影也不见了。
王常举急得连连跺脚,一句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我们也跟着出来,茫然地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办了。
“找吧!”徐小婷叹口气说:“总不会不见的。”
工厂里认识美心的人也就我们几个,工人并不认识美心。因此除了我们几个,叫上其他人也没用。
到了街上,我们分散开去。
太阳如火一般炙烤大地,我走了几步,背上就被汗水浸透了。
王常举已经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见了人影,街上除了公交车站阴影下站着一两个人,几乎看不到人。
工业区就是这个鸟样,工作时间,整条街道像无人烟一样。只要下了班,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脑袋。
我四处看,目光落在一个飞檐走壁的建筑上,蓦然想起梁氏宗祠来,于是信步往宗祠走去。
刚走到门边,看到梁三爷从里面出来,我就招呼一声喊:“三爷。”
梁三爷站住脚,将手在眉眼上搭了一个凉蓬往我这边看,突然就咧开了嘴笑,一嘴的白胡子飞扬起来,居然仙风道骨一般。
“小王啊!”他笑眯眯地冲我喊:“有空来看我老头子?”
我连声说是,快走几步赶到他身边,扶着他说:“三爷,好久没见着您了,挺想你的啊。”
梁三爷端详着我半天说:“听说你出了车祸?”
我点点头。
“哎呀,本来我是要去看你的。这段时间祠堂要搞庆典,忙得不亦说乎啊。”
“三爷,你看我,好好的,没事了。”
梁三爷颔首笑道:“小王啊,你这个人厚道,有福气。古话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将来啊,会有个好结果的。”
我笑嘻嘻地说:“三爷,承您吉言啊。”
梁氏宗祠果然在准备庆典,到处张灯结彩的,人来人往地忙活。虽然日近中午,却没看到有歇息的意思。
梁三爷带着我走进祠堂,指着祖宗牌位说:“小王啊,我梁氏列祖列宗,人人英明,福荫后代。今年是我梁氏修谱百年的大好日子啊!”
我神情严肃,正衣冠,理鬓发,恭恭敬敬在牌位前深深鞠了三个躬。
我的这个举动让梁三爷感动至极,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王啊,年轻人还能懂得敬天地鬼神,不错,不错。”
我谦逊地微笑,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我给梁氏祖宗鞠躬,并非认可梁大地。梁大地虽然是梁氏宗祠的人,但在我眼里,他就是一坨狗屎。
梁三爷拉着我去喝茶,我心里记挂着美心,犹豫不决。
梁三爷是个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我心里有事,问我道:“你心里有事?”
我只好将美心跑了事简单说了一遍。梁三爷抚着白胡子哈哈大笑说:“这算个什么事?在这块地方,一只苍蝇飞过,还得报上名字。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招手叫来一个后生,让我把美心的外貌说了个意思,挥挥手说:“去,一个小时内,给我找到人。”
年轻后生得令而去。梁三爷安慰我说:“放心吧,好好的陪三爷我喝茶。一个小时不交给你人,你把我胡子全部扯掉。”
我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一杯茶过后,我试探地问:“三爷,孟总的捐款到了没?”
梁三爷沉吟片刻后说:“钱不是问题,只是现在大地有想法,等庆典过后再说吧。”
我问:“梁老板有什么想法?”
梁三爷看了我一眼道:“许是心痛了罢。”
我脱口而出说:“钱是孟总捐的,跟梁老板没多大关系。”
梁三爷奇怪地盯着我看,笑道:“他们不是一家人么?”
我顿时被他噎住了。确实,梁大地与孟小冬还是一家人。在梁氏宗祠这边,没人知道他们在闹离婚,更没人知道梁大地现在有个谭茗茗。
我装作无意识地说:“梁老板现在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梁三爷警惕着看着我问:“王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说:“我胡说的。”
梁三爷不依不饶地逼着我说:“小王老弟,你不告诉我实话,别怪我老头子不认识你。”
我装作十分为难地说:“我也是听说的,说我们梁老板找了个外室,都快要生了!”
梁三爷面色立马黑了下来,一字一顿地问我:“此话确实?”
我装作很惶恐的样子说:“三爷,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世界上空穴来风的事有吗?”梁三爷一掌拍在茶几上,将几个茶杯拍得跳起好高。哐啷一声跌下去,差点摔个粉碎。
“大地敢干这样龌龊的事,有何面目朝见列祖列宗!”梁三爷忿忿不平地骂道:“梁家不肖,出此下流之辈。”
我安慰他说:“我也是听说,并不见得是真的。梁老板这么大的老板,就算有点风花雪月的事,也是人之常情啊。”
“胡说。”梁三爷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像是无比敬畏地看着他说:“梁老板的外室叫谭茗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还能假吗?都有名有姓了。”梁三爷怒骂道:“该死的梁大地,像他爹一样啊,狗改不了吃屎。”
我好奇地问:“三爷,梁老板与他爹有什么关系呀?”
梁三爷叹口气说:“你以为他爹逃港是生活过不下去?”
“还能是什么?”
梁三爷欲言又止,长长叹口气说:“他爹也是做出了令人不耻的事啊。”
我没再追问下去。我知道再问,梁三爷未必肯说。毕竟像这样的丑事,出在他们梁家,说出来是他们梁家人没面子。
我双手给他续上茶水,恭敬地说:“三爷,你真有古人遗风哦。”
梁三爷自负地微笑,颔首说:“小王兄弟,性不稳,坐不正,梁氏能让老夫来掌正么?”
我拍手赞道:“社会上多几个像三爷这样有正义的人,不知道会多多少太平。”
梁三爷严肃地说:“小王兄弟,你这人懂礼貌,知世故。我现在代表梁氏宗祠,特别邀请你参加梁氏百年修谱庆典大会。”
我受宠若惊地双手乱摇说:“三爷,不敢当啊!”
梁三爷板着脸说:“怎么?看不起老夫?”
我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只是我王者何德何能,敢来参加梁氏大会啊!”
梁三爷看着我微笑,慢条斯理地说:“当然,大地这次的资格就取消了。”
我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态说:“三爷,你这是让我无路可走啊!”
梁三爷笑眯眯地说:“小王者,世上的路,让你走,海阔天空,不让你走,寸步难行。不要多说了,就这样决定了。两天后的下午三点,你王者准时出席吧。”
我还想推脱,梁三爷站起身说:“王者,你再推,就是看不起老夫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再推辞,就是对他的不敬。
而且我知道,梁大地之所以得意忘形,就是仗着背后有梁氏这支人马。今天我断了他的手脚,下次他就别想忘乎所以。得罪梁三爷,就是得罪整个梁氏宗祠的人,在广东这片充满宗族文化的土地上,宗族的意志比任何法律都要管用。所有的法律与道德在宗族文化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我为意外得到的惊喜而暗自高兴,把美心跑了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被梁三爷指派出去找人的后生过来告诉我,说美心已经找到了,正在他们梁家人开的宾馆休息,我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赶紧起身与梁三爷告别,跟着后生往美心休息的地方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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