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麻利的穿戴整齐,然后收拾床,那床单捋的平平整整一点褶子都没有,被子叠的四四方方就跟新切的豆腐一样。
陆春娥愣了一下:“好厉害啊,被子还能叠成这样的?”
温婉开始拿着梳子梳头,笑了笑道:“我们家里都是这样的。”
辫子编好才开始刷牙洗脸,然后将雪花膏一点点的抹在脸上和手上。
这才算收拾好了,叠了两块手帕放兜里面拿着空了的热水壶锁门和陆春娥去了陆家。
一路接连打喷嚏,眼泪巴巴的往下流。
刚刚到院子里,陆东临就从灶房里面窜出来:“姐,姐,温婉姐!我放假啦!我可以带你去山上玩了!”
温婉笑了笑,正要开口,鼻子一酸,又是个喷嚏。
张红英在屋里喊了一声:“赶紧进来烤烤,饭好了老会儿了,吃点饭热乎一下。今天就别往上山跑了,你捡的那点柴,陆东平手上稍微耙快一点就出来了。”
温婉有点不好意思。
张红英边舀饭边唠叨:“你在我们家搭伙给了口粮,不需要再给我们家送柴火,知青点那边,你不吃饭也不用水,那也不需要打柴火送过去。年底就这么几天安生日子,等过完年一开春,过了初五那活就上来了,想歇也没时间了。”
说到捡柴这个事情,张红英回头想了想,温婉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实诚的不能再实诚了。那些知青跟社员搭伙为的不就是不想煮饭不想干活,她到好,口粮拿来了还傻乎乎的往山里跑。虽然干不了多少,但是态度摆那了不是?
儿子中意的人,她就是再不看好,那也没办法。陆家咀这边条件差,家里穷,处对象这种事情他们当爹娘的使不上劲儿,只能干看着,别给拖后腿就行了。
陆春娥昨天一番话点醒了她。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不管是城里还是他们山里都是这样的。
姑娘大了总要嫁人,嫁个男人知冷知热,家里和和睦睦,这是女人一辈子的幸事。
可要是嫁个男人一身臭毛病,家里乱七八糟的,就算家庭条件好,有两个钱有什么用。
这男人啊,能挣一块钱愿意给你花一块钱和他能挣十块钱只给你花一块钱,这里头差别大着呢!
温婉抱着饭盒吃着热乎乎的咸菜糊糊,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心里暖乎乎的。
饭里面她加了咸菜和辣椒酱,有点辣,吃的鼻尖冒汗,堵着的鼻子这一下竟然通了,就是不停地流鼻涕,好烦人。
吃完饭张红英要去山上,给陆春娥安排活:“你哥那屋,我昨天瞅着他把被子拆了给洗了,晒也晒的差不多了,这天一阴下来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到太阳,浆也浆不成,你等下在外面铺席子给缝了,光盖着棉絮,要不了多久那棉絮就能被他俩给整的没样了。”
陆春娥应了一声:“喂了猪我就缝。”
张红英道“完了有时间就去自留地里面,看看能弄的菜弄点回来,这说是十五六杀猪,这明天都十五了,东城还没见人影,也不知道杀还是不杀,准备着,淘洗好,免得到时候冻手冻脚的。”
说着,人就去了外面,窸窸窣窣响了两声,大概是拿着背篓镰刀什么的走了。
温婉拿着火剪蹲在火边上烤火,陆春娥在灶台那里烧水洗锅。
洗了锅碗的刷锅水刚好再加点煮熟了的洋芋疙瘩和麦麸什么的喂猪。
一年到头,猪也就只有腊月前后要被宰的时候能吃点粮。
温婉边擦鼻涕边跟陆春娥讲:“缝被子在哪里缝,我帮你缝好了。”
陆春娥迟疑了一下:“温婉姐,你,你会缝被子吗?”
温婉笑道:“会呀!针线活我都能做,就是,就是不会纳鞋底子,我手上没劲儿。”他们家也跟少穿布鞋。
陆春娥开心的继续忙碌起来:“不会纳鞋底子有什么关系,我跟我娘都会呢!等我手上的那双好了,再糊褙子给你纳一双。”
温婉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来的时候冬天夏天的,鞋子都带了,不缺鞋子穿的。”
陆春娥没应,有没有是别人的事情,做不做是她的事情。
等陆春娥喂了猪,就将家里的竹席子搬去外面房檐下面,然后把陆东平洗好的被里被面床上的棉絮给拿了出去。
被面和被里都是布一块一块凑起来的,被里是白色的,但是也有的地方一块一块的发黄,被面那是什么颜色都有了。
陆春娥有些不好意思,都不敢去看温婉的脸,和她搭手把被里捋开,又把棉絮放上去,然后加上被面。
“布票太少了,拿上钱都不好买,家里的被子都是这样。我大哥拿了两回大红牡丹花的布回来,可好看了,可是我娘一直都没舍得用,说是要留着个我哥说对象的时候弹新被子 用。”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温婉一眼:“早几年,就我哥小时候那会儿,家里更恼火,四个人挤一张床,搭一条被子。我哥那时候学习是真的好,他特别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都会。去大队上学,一学期大半时间都在家里干活,可是每次都拿第一。他胆子也大,早几年队上有个老猎户,cf不好,长的也吓人,队上的大人孩子看见他就打怵,我哥就不怕,老往他那跑。老猎户可稀罕他了,教了他不少东西。”
“后来他就在家里,上工,要不就满山窜,不时的拿点东西回来。要不是靠着这样,我和陆东临都不知道能不能养活,更别说上学了。再回来,他去公社,这日子就越发的好过起来。”
说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温婉,满是希冀:“温婉姐,我们家会越来越好的。”所以,你不要嫌弃好不好?
这话,到底咽了回去没敢说。
温婉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点点头:“会的,会越来越好的。”手里利索的穿针引线,带着有些不合适的顶针,开始缝被子。
“春娥,你不去自留地吗?”
陆春娥拿了还没有纳完的鞋底子出来坐在她边上道:“你缝被子,我纳鞋底,等你缝完了,我们一块去。”她总不能把温婉一个人丢在家里面,感觉很不好。
温婉点头:“好,我很快的。”
“不着急啊,这才刚刚吃完早饭没一阵,还早的很。”
温婉又停下来,眼睛眨了眨,半天又打了个喷嚏。
“呀!姜汤,我给忘了!”
陆春娥将手里的活丢下来,起身去门后面提了小锄头就跑了。
就在自留地靠石坎子的地方,有一丛姜,原本初霜的时候就该挖了,但是挖回去又吃不完,就留了一点,竟然没有冻烂。
陆春娥挖了巴掌大一块,回去洗干净,切片之后煮了一碗黄橙橙的水递到温婉手里。
“要趁热喝,有些辣,但是发汗,驱寒的。”
是很辣,闻着都辣,温婉觉得有点不敢下口。
陆春娥笑着催促她:“快喝,喝了就不打喷嚏不流鼻涕了。就是辣,闭着眼不要尝一口气灌下去就了事了。”明明才十四五,倒是比温婉更像个大人。
温婉吹了吹,稍微晾了一会儿,抿了一口。
倒是不烫嘴了但是辣嘴,那股辛辣味儿,当真得一口气灌下去。
一碗姜汤下肚,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小脸绯红,粉嫩的唇被辣的通红,像是被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嘴里嘶嘶的吸了半天的凉气才好受一些,后悔早上过来的时候急急忙忙的没有塞两颗糖在嘴里。
缓过来之后才又继续缝被子。
被里包被面,四边缝了中间还得引上几道线。
陆春娥问温婉:“姐,你说我初中毕业,是继续上高中还是下来算了?”
温婉道:“能考上还是要继续上的,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
“可是高中上完也不让考了呀,也不像中专那样包分配。”
“那就努力考中专呀!”
陆春娥叹气:“挺难,要学校前几名才能上。”
一根线用完,温婉麻利的打了个结,然后用剪刀将线头剪断又去穿了另外一根。
“你才刚刚上初中,还有一年半呢!好好努力就行了,万一考不上,总归是努力过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中专考不上就去上高中,不能考就不能考,有高中毕业的文凭在手里,到哪都能吃口轻省的饭。”
陆春娥的心里微微定了一点,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姐,我听我哥说,你也是高中毕业?”
温婉抬眼看着她:“陆东平说的?”她没跟陆东平提起过啊!
“高中毕业为什么不在城里找工作,要来我们这里呢?”
温婉笑了笑:“响应国家政策啊,城里的知识青年都要下下乡学习改造的。”嗯,她其实是个很有觉悟的人。
陆春娥道:“下乡也不一定要种地啊,高中毕业,我们这边还没有几个高中毕业的呢,大队小学的老师才初中毕业。”
嘀咕了几声,温婉还没有来得及接话就听见有人在喊:“春娥?是春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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