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等她回了知青点,张红英才问陆明江和陆东平爷俩:“这个事咋弄?”
陆明江没吭声,看着陆东平,眼神里赤裸裸的写着:你自己看着办!
陆东平靠在椅子上,拿着火剪在火坑里面戳了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杀猪的时候砍下来的肉一块有多少,现在熏好了有多少,折下来得多少钱你跟爹商量。这玩意儿算不准,只能是个大概。她要买就买,你给肉她给钱,挺好。你们看看,卖给她多少,留多少,我心里也好有个数,明天我问问她大概需要多少,万一不行再去大伯那弄点。”难得小丫头开口,怎么也得满足她才是。
陆明江这才慢吞吞的发表自己的意见:“那就按你说的来,回头她买的算买的,我们送的算是送的,啥都整的明明白白,以后也不起疙瘩。这肉,往年没有肉不也照过。她给钱给票的,有钱有票想吃肉啥时候都能去买。腊肉这东西也就是大城市里面的人吃稀罕,我们这,这是没办法,除了熏腊肉也没法放,不熏,平时没有钱没有票又吃不上那一口,不是个啥稀罕东西。”
他都这样说了,那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第二天早上温婉过来,陆东平就问她,打算要多少肉。
她心里完全没谱,瞅了瞅火坑上面的横梁上挂的肉在心里算了算,既然寄一回,少了就没意思了,家里至少得两块,那许家那边人多,四块?这样也好分一点,要是少了,那要怎么分,大舅舅有了二舅舅没有,明显的就是制造矛盾。
她伸出手指头眼巴巴的看着陆东平。
陆东平伸手飞快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六斤?”
“不是,六块!就上面熏的那么大块的,六块,我家里要两块,然后我外公那边人多,要四块。”
张红英在灶台后面应了下来:“成,六块,这会儿下面烤火,肉都是热的不能取,吃完饭都出门了熄了火晾一阵,下午回来让陆东平取下来,你挑。”
吃完早饭,陆东平不去公社就得下地去干活,温婉和陆春娥陆东临一起背着背篓去扯猪草。
也没有走太远,就顺着知青点前面的河沟一直走。
河沟两边都是麦地,绿油油的。
一个腊月,温婉也跟着张红英和陆春娥去扯过几次猪草,能认得不少了。
地头的鹅儿肠,卷耳草,麦地里面的猪秧秧,羊蹄芽清明菜——在春寒料峭的天气里鲜嫩的很。
温婉背着背篓,手里提着篮子拿着小铲子,看见了就蹲下来将猪草擦着土铲出来丢篮子里,背上压着个背篓,显得她的动作有些笨拙。陆春娥和陆东临是习惯了,篮子还放在背篓里面,手里扯了猪草,随手一扔抬手就丢进了背篓里面。温婉瞅着他们利落的动作有些羡慕,试了试,也这样往背篓里面丢,就是不太顺手。
等背篓里面装了一些,再这样趴着压着背就不合适了。
陆春娥把背篓放下来,放在石坎子边上喊温婉:“姐,过来把背篓放这吧,咱们提着篮子进地,方便一些。”篮子满了再提过来倒背篓里面就行了。
温婉过去将背篓放下来,看了一眼离这不远的小路:“行不行啊?会不会有人趁我们不注意把背篓背走?”
陆东临道:“放心好了,这片地都是队上的,这会儿大都在地里面干活呢,没人来这边。再说,我们也不走远,就在附近地里面,走远了肯定要挪的。”
这样说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温婉将篮子里面的猪草倒进背篓里面和他们俩一起进了麦地。
边扯猪草边闲聊。
从家里聊到生产队,再聊到学校。
陆春娥现在是初一,下学期就升初二了,她是个很努力的姑娘,学习也很认真,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天分。
“我们老师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可我却怎么也跟不上。我们班上那几个学习好的,学习就跟玩似的,放学回家从来都不拿书拿作业,可老师讲的他们都会。”嘴里说着,手上也没停。
“我上小学的时候成绩还是很好的,一直都是前几名,我那会儿觉得自己还是很厉害的,可上了初中之后我就觉得不是我厉害,而是小学就语文数学,只要用心学都能学好。初中就不一样了,初中课程多了,我总觉得时间一下子就不够用了,学了这个顾不上那个。”
眼下的初中生要学工学农学军,不仅要学《工农业基础知识》,物理课还要学开手扶拖拉机,化学课要学配杀虫剂,语文课要背诵毛选和马列,还有农基课要到各个生产队参加劳动学习。
第二学期才刚刚开始,陆春娥就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应付不来。
让她背毛选马列,就是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也行,就是多花一点时间,多背诵,但是那些动手的东西,她实在不行。
“我也就是跟你说说,我在家里都不敢说这些,连我哥跟前我都没提起过。”
温婉笑笑:“你说给我我也不会说给你哥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跟你哥讲讲你现在的情况,虽然你哥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我觉得他挺厉害。”
陆春娥笑着说道:“我哥确实是很厉害,说实话,就现在山里这条件,一家两个学生,想都不敢想。虽然上学只要几毛钱的书钱,但是本子铅笔都得钱买。而且,上学就不能下地干活没法挣工分,到了年底队上分人头粮的时候家里的工分要是少了还得给队上找补。所以很多人家的孩子都上不起学,都早早的下地干活挣工分,尤其是姑娘家,能有口吃的饿不死就不错了,毕竟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养再好都是帮别人家养的。”
“要不是他,我哪能上学。我就想着好好学,怎么着也得考取高中,高中毕业可以在城里当工人,不仅不需要再考工分吃饭,还有工资有补贴,可以帮衬家里面。”
“你说,我要是考不上高中,那家里供我这么多年不是白供了吗?”
温婉按了按已经满了的篮子,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也不能这样说,不管是干活还是学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限度,努力了就行了。有目标是好事情,但是也不能给自己过重的压力。”
“你看,我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妈妈就对我非常的严格,除了学校里面的功课,我每天要练字,要学针线,要弹琴,要练舞。时间排的满满的,从上学开始,我几乎就没出去玩过,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过年的时候,大年三十是不需要学习的,正月初二我就能去外婆家住几天,跟表哥表姐在一块,坐着他们的车子满城的转悠。”
“你比我强,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和目标,我没有。我妈妈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她说什么我心里再不高兴都不敢反驳。因为她身体不好,是生我的时候身体开始不好的,我们全家都不敢惹她生气。她怎么要求我怎么来,她想让我以后走她的老路子,进文工团从事文艺工作,我也无所谓。可最后,我高中毕业了,却没按她想的来,而是千里迢迢跑到农村来。”
“人这一辈子还长着呢,谁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真正走的是怎样一条路,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陆春娥看了看她:“那,你没有进文工团来了我们这里,阿姨是不是很生气?”
“生气啊?”温婉看了看天:“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吧!”可惜的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姐,你以前要学那么多东西,你时间怎么安排的呀?能够用吗?”
温婉扭头看着她笑:“时间像海绵里面的水,看着好像没有,但是挤一挤总还是有的。”
陆春娥张张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陆东临就窜过来:“你们俩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看,我篮子都满了。”
“嘁,说的好像谁篮子没满似的,我的都快装不下了!”
温婉也跟着他们起身,按实在的篮子提起来还挺沉,提着篮子去外面把猪草倒进背篓里面,虚虚晃晃的就感觉要满了似的。
“春娥,我再弄点是不是就满了?”
陆春娥道:“哪能那么快,你得使劲的往下压压,你提的这个篮子小,我估计还得来三下就差不多了。”
说着,陆东临就笑嘻嘻的过来了:“温婉姐,我给你帮忙呀!”
帮忙干啥?帮忙压草。
陆东临看着年纪不大力气倒是不小,伸手按了几下,背篓里面的猪草就下去一大截。
等到太阳偏的差不多了,三个人的背篓也装满了。
陆春娥不止装满了背篓,篮子也装满了,背篓里面的猪草送去养猪场,篮子里面的提回家里去喂自己家里的猪。
温婉不行,温婉学着他们把背篓压实在,边上该卡的卡结实,然后蹲下来试了试,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压实在了的一背篓猪草还是有些分量的。
陆春娥想了想:“姐,不行你就在这边等一阵,我把猪草背去养猪场交了再来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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