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平这话说的没有什么火药味儿,但是一点也不客气。
“为的就是要好好磨砺你们,磨磨你们这些城里人知识份子高高在上的心态。日子才好过了几年啊,往上数几代,谁没在地里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过,条件好怎么了条件差又怎么了?那都是父母辈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不了解温婉的家庭,我也没想过去了解,我看上的是她这个人。是,我们家是穷,没有车子能接送她,但是我能接送她,没有保姆给她洗衣做饭我能给她洗衣做饭,她不能下地山工那我就多做点。我知道我看上了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没有打算让她跟了我就非得按着我们这块的情况来改变。何况,”他声音缓了缓,再开口越发的坚定不移:“这辈子时间还长着呢,只要不是懒蛋不是傻子,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这话是说给许青铭听的,却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不认命,不认输!
许青铭嗤笑一声:“任你巧舌如簧说破了天,不成就是不成。你跟温婉的事情,不管是温家还是许家,都不可能同意。我们两家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凭什么要陪着你受罪跟你一起吃苦耐劳?她长这么大,奶粉没断过,副食没少过,物资就是再紧缺,她也没捡过谁的旧衣裳。跟你,我不是瞧不起你,你能给她什么?我们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凭什么要给你,让她跟你受罪受委屈?”
“陆东平,人要有自知之明,不管是家庭,还是学识,你好好想想,你配吗?”这话算是戳到了陆东平的心窝子里。
陆东平抿了抿嘴看着脚下轻笑出声:“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难得你要跟我说,那我就把话一次性说个清楚明白。现在不是以前了,婚姻自由,只要我们相互喜欢,别说你只是表哥,就是亲哥哥也没用。你说的那些,那是以前,你们宠你们的,我疼我的。你们再疼她,她不也是还是照样下放到我们这山旮旯里了吗?下放了,别人要干的她都得干。”
“你今天才头一天吧,你感觉怎么样?挺恼火吧?你想想她,被你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你干的这些活她都干过,你现在的情况她都有过,你想想她是怎么熬到现在来的。她来的那会儿队上开荒呢,冻死个人,她拿耙子拿的满手水泡,只能去捡那冷冰冰的带泥巴的石头。上山的时候人家都到地里了她还在路上走,下山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人家都走了她还下不了山,回知青点她还得做饭,一天两顿的碴子粥吃了一个月,整个人都跟被黄鼠狼吸了血似的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了。那会儿,温家,许家,你,在哪呢?就这会儿,你来了,你又能帮的了她什么,又能照顾她多少?”
说完,吁了一口气,这么说话还真有点累人还不如去上工。
“到了这里,以前怎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以为是来玩呢,三五天就能回去了?你去问问刘常青和王建茂,问问他们家什么成分,问问他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问问他们知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
“在这里过一天,只要我在我就能不让她受委屈,你呢吗?”说完,抬脚走人。
他跟许青铭说话也没忘正事,温婉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他得去看看,当回听墙根的小人,听听看她有没有被针对被欺负。
张红英还真是没料差,几个女知青吃了饭躺床上还真的起了幺蛾子。
温婉看着两个人走远了,知道他们说话不想让自己听见也没巴巴跟上去,床底下的盆子里面是她早上倒出来剩下开水,这会儿已经凉了,兑上热水洗洗钻进了被窝里。
三月份的天,已经没那么冷了,被窝里还是很舒服的。
温婉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就听见一道很柔和的声音响起来:“温婉,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工?”
这声音,温婉分辨了一下,是那个叫张芸的女同志的,声音跟人一样柔柔弱弱的。
“上工了呀,只不过没去地里,去堰头那边扯猪草了。”
“还能去扯草?”徐文芳问了一声。
温婉嗯了一声:“忙的时候都下地,不忙就去扯猪草往养猪场交,这样才能攒工分,不然年底工分不够得给队上倒找钱的,尤其是我们还借支了口粮。”她的口粮是买的,当然,她不会挂在嘴上说。
“啊?工分不够还得给倒找钱?”
温婉翻个身趴在床上认真的点头:“对,不是年底有那个人头粮吗?按人发放的,每个人都有,领了粮,有基本工分都达不到的就得给队上找补。”
屋里瞬间静下来。
温婉以为完了,今天的谈话就到这了,邓红娟又突然开口了:“为什么别人都要在地里干活,你却能去扯猪草?”
“别人是谁啊?你说的是你们吗?你们刚刚来,肯定要下地的呀!”
邓红娟冷笑:“是吗?我怎么觉得就是不公平呢,攀上那个姓陆的干事特别照顾吧?怎么照顾你你也还得去扯草呢,人家之前的女知青可就只需要在仓库里坐着就行了。”
温婉懒洋洋的回了她一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管的还真宽,我们很熟吗?你不累啊?我累了,睡了!”
邓红娟在那冷笑:“心虚了吧?说什么人人一样,这明显就是不公平——”
温婉烦的把被子扯了扯,把耳朵捂住,脑子放空,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睡早起不好吗?这个女知青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问题,一天到晚的吵吵,事情可真多。
陆东平在外面窗户跟前站了一阵,听着里面没动静了才往家里跑,他晚上还有事。把东西处理了,最近,他娘提说的那事情他也得尽快给办妥了才行。
他会让许青铭知道,他对小丫头的好,无人能及。
安宝啊!他迟早有一天也能这样喊的。
第二天,上工的依旧去上工,温婉自己偷了个懒,趁着太阳好,趁着还没彻底的忙起来,把被子拆了,被里被面和脱下来的棉袄棉裤都拿去了陆家那边。
陆东平像是没睡好的样子,眼下难得的看着一团青乌:“要洗?那就用热水洗,这两天还冷的很。”
温婉凑过去瞅了他一眼:“你昨晚没睡觉?”
“睡了,一晚上老做梦,没睡踏实。”他忙活了半夜,回来沾床就睡,踏实的很了。
温婉当真了,踌躇的看了他一眼:“我七哥,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别放在心上,他就是,从小就特别护我。”那种欺负只能我欺负,别人都不行的护。当然,他也不敢欺负。
陆东平笑了笑:“没有,好歹是大地方来的知识份子,哪能说什么难听话,我是真做梦了,就梦见跟你——”凑过去在温婉耳边说了两个字。
温婉跟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窜出去老远,脸爆红。
满院都能听见陆东平的笑声。
笑够了他才朝温婉招手:“我跟你说真的,说件事。”
温婉磨磨蹭蹭的又靠了过去,陆东平凑近她,她就往后说,眼睛瞪的圆溜溜的警告他:“不许再胡说!”
“我保证,不胡说,是正事。”
好吧~_~,勉强再相信一次。
等她凑近,陆东平才道:“上次带你去的那里,掉进去了个大家伙。”
温婉眼睛再次瞪的圆溜溜的:“有多大?啊不对,是什么?”
“一头野猪,出来啃麦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我发现的时候还有气,然后昨天晚上我就给弄出去。”
温婉紧张的不行:“我听说不能随便买卖的,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
“所以要悄悄的。除了我爹我娘,就只告诉你,春娥和东临都不说的。”
“那,那你也别跟我说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陆东平道:“那不行,你是我对象,以后是我媳妇儿,谁不说都不能不给你说。”
温婉伸手推他:“说了不乱说你又乱说,谁是你媳妇儿!”
陆东平不吭声了 眼里都是笑,赤裸裸的写着一个字:“你!”
温婉转身,不敢再跟他说话,这人越来越没羞没臊的没有半点正形。
趁着饭没熟,陆东平拿着扁担去水井把水缸挑满,然后把家里洗衣裳的木盆弄了出来,肥皂和皂荚都给她拿了出来。要不是得去公社,他能直接给人把东西一起洗了。
温婉也不敢耽搁,趁着太阳早早的先把被里被面和床单洗了晾起来,然后才慢悠悠的洗自己的棉衣棉裤。
棉衣棉裤这种东西洗起来特别的费劲,打湿了提都提不动,只能打了肥皂搓搓袖口领口,然后在家里涮了,用棒槌砸一砸再晾起来。哪怕太阳够大,想晒头也得个十天八天的。
许青铭跟陆东平没说出个结果,隔天下午下工之后就又找了温婉,像是铁了心要将两个人拆了似的。
年纪不大,说话却苦口婆心的跟长辈似的。
“安宝,你今年才十八,就是在这里呆满三年你也才二十一,到那时候姑父肯定会想法子将你接回去,回了首都,以你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没有,你为什么非得在这里找一个?”
温婉眨巴眨巴眼瞅着他:“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边找一个?”
留的春地不算多,麦地那才是重头,忙的时候还在后面,中间这点时间就是忙里偷闲折腾家里菜坛子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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