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想呢陆东平就问出了口:“大伯娘家怎么回事,东财他媳妇呢?”
张红英朝上面看了一眼道:“怀上了,怀相不太好,做旁的能行,这大热的天出来割麦子怕吃不消。”
温婉疑惑的看了看这娘俩,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李来英跟陆东财结婚一年多了,肚子一直没动静,上个月还见红的,谁知道这个月吃啥吐啥,去检查了一下,说有了,有两个月了。
她小时候也是个受罪的,底子不好,寒气重,这怀上一个不容易,早晚吐的死去活来的,哪还敢让她下地,就是在家里帮着做一下饭,在自留地里面扯点猪草伺候着家里的两只鸡一头猪。
因为是一户负责一片,陆明江爷俩也就不着急往下面背麦子,趁着早上凉快,都领了镰刀,跟着一块儿割麦子,一家子齐上阵,那麦子倒下的速度自然是快的很。
等到太阳爬上来,陆春娥才扔了镰刀开始和陆东临一起捆麦子。
老鸦梁这块地,是直接从山顶一直开到下面的水沟里的,和帽儿岭直接连在一起,站在山下面一眼看过去都是麦地,站在山上那就更加壮观,麦浪滚滚,这块地方占了生产队大半的坡地。
这会儿坡地上都是人,忙忙碌碌的歇气都顾不得,都想一口气把活干完了回去好好歇两天。这几天天气好,万里无云的,人虽然遭罪,但是能把麦子都利索的收回去,也值得了。
陆明海顶着一张晒的黝黑的老脸往自己家分的那片走,光是划分地方他昨天晚上就跟刘朝兴周明洪商量了老长时间,早上这事那事的又搞了一早上,耽误了好大的功夫。可这功夫也没白耽搁,这不是都妥当了,各干各的,啥时候干完啥时候回去,干不完就给老子好好干。人三天干完的,你墨迹到五天,也行,五天挣三天的工分,也挺好。
陆明海想到这个,心里就舒坦了,舒坦的嘴里哼哼唧唧的都开始哼出调了。
然后走到自家婆娘面前就哼哼不起来了。
他们家这会儿干活的本来就四个人,他耽搁了一早上,那就剩下三个人,高秀兰和陆东财陆东福都在忙着割麦子,割倒的可一捆都还没有捆起来呢!
高秀兰免不了一通抱怨,这个时候陆明海就不吭声了,跟陆东财和陆东福三个大眼瞪小眼。
他不接腔,高秀兰抱怨一通也就提不起劲了,跟他商量:“回头你跟东财背麦子回去跟他媳妇说一声,让她煮饭,煮好了晾一阵给送到地里面来,来回跑在路上的时间都够干老些活了。”
陆东财道:“不知道她能不能上山。”
高秀兰气的:“你直接说连路都不能走了好了!我揣着你的时候大着肚子还在地里面干活呢!我做不来恶婆婆,但是也不会惯人。”
陆东财闭嘴了,心里主意却正的很,回头背麦子回去顺道的就往家跑了一趟。
李来英在家里也没闲着,刚刚趁凉快去扯了点猪草,坐在房檐下剁猪草。
陆东财一进院子她就问:“咋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咋样,早上吃饭没有,还吐没吐?”高秀兰说的是实话,她不是个会惯人的,毕竟性格在那里条件也在那里了,但是她也不是那种磋磨人的婆婆,李来英检查出来怀上了之后家里老母鸡轮换着隔天一个鸡蛋就都给了李来英,早上一爬起来就让她先弄碗糖水鸡蛋喝。没办法,吃啥吐啥,肚子里不装东西,大人吃不消孩子也长不好。
李来英摇头:“没吐,好多了,你安心干你的活,我在家里好着呢!”
“娘让我回来跟你说一声,不回来吃饭了,你把饭早点煮好晾起来,回头我回来带去地里面吃。”
“那行!”李来英应下来:“你也注意点,太阳太大就往阴凉处走,树林里面歇歇也成,可别把自家弄中暑了。”
陆东财听着媳妇的嘱咐笑的嘴都咧到耳根子上去了,应了一声就背着背夹跑了。
陆明江家打的也是这么个主意,等太阳起来的差不多了就让陆春娥回去做饭,顺便的喂鸡喂猪,他们就不来回跑了,在地里能熬一阵就熬一阵,不行就去阴凉地里歇口气,来回路上的时间都足够他们歇了。
晌午太阳太大,不回去地里也扛不住,陆春娥熬了杂粮稀饭,然后贴了饼子,又提了一壶水上山上来。
一家子躲在树荫下面吃饭。
温婉舀了半碗稀饭,掺了点泡菜洋芋丝吃了一口,饼子干的咬嘴里她都咽不下去。
陆东临道:“姐,你喝那点咋行,稀饭根本不扛饿,一泡尿都能撒出去。”
“那也吃不下去,我眯一会儿,等下开始了喊我。”
这会儿也不讲究了,麦茬子上面铺层树叶子她也能睡着,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累过。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都乏的不行。
陆明江伸手遮眼看了看半空那光芒四射的太阳:“这会儿太阳太毒了,先歇一阵,傍晚的时候凉快,多熬一阵。”
“也成,这太阳,铁打的都熬不住。”
陆东平回头看了一眼,温婉已经睡熟了,蜷在那里,脸压在草上面压出来一道道的红印子。把早上穿的外套拿过来,伸手将人的脑袋托起来,把衣服给她垫在下面。
温婉迷迷糊糊的睁眼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蜷着睡。
陆东平轻笑了一声,眼里都是光点点,就那么靠在边上的坎子上合眼眯着了。
太阳一点点的从正空往西边移,树荫下面也照到太阳了,热乎乎的,温婉直接被热醒了。
艰难的挣扎着爬起来,这才发现陆东平他们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开工了,满地的人估计就她一个人在那里睡大觉。
再也不敢耽搁,爬起来,看着身下垫着的衣裳愣了一下,顺手给收捡起来,拿着镰刀过去跟着一起忙起来。
下午快黑的时候,张红英喊她:“婉婉,春娥要先回去煮饭,你跟她一块,先回去。”划分到各户,陆明海也不敲锣打鼓的呦呵上工下工了,想怎么干怎么干吧!
“那你们呢?”
“我们要再熬一会儿趁着这会儿凉快,多割一点少在地里面遭点罪。”
“那我也一起。”心里很想走啊,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哪能人都在地里面干活她自个儿先跑了。
陆东平喊她:“回去,跟春娥一起,烧点水洗洗,不用等我们,我们也就再熬一会儿,晚上黑透了看不到路,我们能行你不行。”
这,确实!
温婉就先跟陆春娥回去了。
累了一天了,做饭也恼火的很,中午的饼还剩的有,晚上继续熬粥,洋芋能吃了,但是还在地里面长着,家里挖回来的也不多,地里面栽的菜也还没到结果能吃的时候,全靠案板下面那几个腌菜坛子吊命。
陆春娥得烧饭还得喂猪,一忙起来,猪圈里面的猪也跟着受罪,饿疯了这会儿 听见人的声音哼哧哼哧的叫唤的跟要造反了似的。
她添了水在锅里,温婉就帮着看火。
两口锅,一口烧饭一口热水,一身的麦灰一身的汗,不洗洗晚上根本没法睡。
饭煮好,陆东平他们还没回来,温婉打着手电去知青点拿了身干净的衣裳过来就着热水擦洗了一下然后把脏衣裳泡盆子里面,喊了陆春娥:“春娥,你还行不行,我把手电给你,你去地里面迎一迎,这黑咕隆咚的回来怎么走?”
陆春娥应了一声,接过手电就走了。
她也累,但是从小干活干习惯了,没有温婉那么恼火。
温婉是腰和腿都快硬了,这半个月忙假才过了两天,真的有点熬不住了。
陆东平把她弄去学校就是怕她夏收的时候扛不住,可是却忘了还有忙假这一茬。粮食是最重要的,抢收抢种这会儿谁都躲不了。
等她摸黑把衣裳洗好,陆东平他们还是没回来,屋里的一盏油灯,豆粒大的火苗散发着一点点光,其余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猪圈里面的猪都睡了,偶尔跟说梦话似的哼唧两声。
院子外面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偶尔的叫唤两声,温婉一个人蹲在灶房门口心里突突的跳,害怕的不行。
她还从来没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呆过。
强迫着自己想这想哪,不要去注意周围,可怎么也没办法忽视。
直到院子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还有光亮。
陆春娥手里打着手电,陆东临手里还打着火把,不知他们一家,陆明海他们一家子也是这会儿才回来。
分出来的地方是三天的量,两天干完还有一天可以拿着工分在家里躺,谁不拼命。
几个人进了院子,温婉一下子站起身,喊了一声:“陆东平!”声音里面都打着颤。
陆东平应了一声。
温婉轻轻松了一口气缓了缓:“这边有水,先洗一下?”
“行!”几个人一盆水,先洗了手和脸。
“吃饭吃饭,快饿死了!”陆东临也不嫌黑,麻溜的窜进屋里。
张红英边舀饭边跟温婉说话:“叫你先回来就是叫你先吃饭早点回去歇着,咋还在这耗着呢?明天能起来吗?”
温婉没吱声,这黑咕隆咚的,没说没手电,就是有,她自个儿也不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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