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子上的线一早就是穿好了的,上面用布搭着,放了个新竹篮子,里面放着的是温婉平时常用的针线。
温婉将篮子挪到写字台上面暂时放着,揭开布,把机子搬上来放好,然后端了凳子坐下就开始踩机子。
李来英在睡房里面看了一眼就去外面那间屋里跟陆春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其实陆春娥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来英嫁到陆家来也有两年了,平时也不怎么喜欢说话,更不喜欢窜门,也就有事的时候过来过去的。虽然是个年轻媳妇,但是陆春娥跟她还真没什么共同语言,索性就回屋一趟拿了还剩点脚后跟的鞋底子来纳。
她也不知道李来英这是干啥,就跟下午就要生了急等着穿似的,让人帮着裁布还让人帮着做了,还要在这等着,让人看着都觉得躁的不行,谁手上还能没点事情,非得紧着她那两件小衣裳来。
李来英也不说话,也不到处乱瞅,就那么安静的坐那里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温婉结婚有多风光她又不是不知道,屋里有哪些大件她也清楚,反正就是不能看,不能比,一看心里不由自主的就会做比较,一比较她就会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真的白活了。
没一会儿,张红英就挎着篮子回来了,篮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篮子豆角缸豆。
人一进院子就喊陆春娥:“春娥!春娥?干啥去了,赶紧把这个豆角摘了,烧点水烫一下,趁着这两天天好给晒了,这一开学一忙起来就没时间了。”
陆春娥起身去了外面:“在呢在呢,我马上就弄。”
她一出去,李来英也不好在屋里干坐,也跟着去了外面,招呼了张红英一声:“三婶。”
“哟!”张红英愣了一下:“来英啊,过来找春娥玩?”
李来英道:“不是不是,我找婉婉,有点针线活要麻烦她。”她一个结过婚的大人,大忙天的找人小姑娘玩什么,这话说的。
张红英道:“你这孩子,自家人做什么那么客气。”说完又喊陆春娥:“你弄着,留一些晚些煮汤,我还得去地里面,能腾的地方今天一起给收拾了,回头抽时间翻一翻,等变天了就能撒菜种了。”
陆春娥应了一声。
张红英又跟李来英道:“那你在这跟春娥说阵话,我得去忙了。”
“三婶你忙你的,我不用招呼。”张红英提着腾出来的篮子急匆匆的就走了,地里面还剩了那么点玉米,还有熟了的南瓜,能摘的都先摘回来放进地窖里面收着,不能摘的就再留几天,总归不能瞎了。
陆春娥要忙了,自然就没那闲工夫守着李来英,李来英也不走,去边上自己拿了板凳坐下来帮着一起摘豆角。
陆春娥就问她:“大伯娘他们今天在干啥?”
这会儿还不用去上工,又到了季节,自然都是在忙那点自留地。
“一天到晚的总归就是那些事。”
陆春娥心说,有事你不回去帮着干点啥吗?想了想,目光落到她挺起的肚子上就又没好开口。
温婉的速度倒是挺快,外面两个人把一篮子豆角豇豆摘好,她的小衣裳也给弄好了,拿出来给李来英看:“嫂子你看看,大概就是这样,也没个松紧,就走了个边,带子也给一并订上了,回头穿上了根据情况绑就行了。”
李来英看着那小衣裳脸上都是喜色:“真的要谢谢你了,你这是真的巧啊,想学都学不来。”
“这有什么,谁都有自己能干不能干的事情。”
陆春娥也好奇的不行,她还是头一回见新做出来的小衣裳,看着小巧可爱:“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就穿这点大的衣裳呀?”
温婉道:“可不就是这点大,就这都大了,贴身穿,两三个月穿着都没有问题。”
李来英将做好的小衣裳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听陆春娥这么一说也觉得小了,而且是越看越小,又问了一遍:“这是那套大的?”
温婉点头:“嗯,留着的那套比这个略微小一点,我琢磨着,缝好的话生个大胖小子穿起来也有余的。你要是不嫌弃,回头没时间做拿过来我继续给你做也成,机子踩起来很快。”
李来英随意的应了两声,将剩下的布连带衣裳一起都拿走了。
陆春娥疑惑的看了一眼消失在院子口上的人嘀咕了一句:“走那么急干什么?在这呆一上午都没见她着急。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温婉垂眸笑了笑没接话,搞不懂。
李来英这会儿一点也没给孩子做好新衣裳的喜悦,看着手里拿着的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衣裳她心里就发慌,越看越觉得小了。她觉得是自己疏忽了,温婉才刚刚结婚,手艺再好也不一定就能会做小孩子的衣裳。看着这大小跟闹着玩似的,要真传穿不了她都不知道跟谁哭去。这还一裁裁了两身,另外一身比这个做好的还要小一些。
因为这个衣裳,她简直得了心病,晚上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陆东财问了几次她才说出来,说着说着还气的哭了:“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穿过新衣裳,结婚的时候娘给的布我拿回去就没能拿过来,好不容易跟了你能自己做主了,娘给了布票,我自己做主买了合心意的布还叫我给糟蹋了。”
陆东财听的满脑壳的浆糊,根本就不明白她到底在气啥,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上了。
哄了半天都哄不好。
“怎么就叫糟蹋了?是布裁坏了,还是衣裳做的不合适?不合适也没啥,拿来让娘帮着改一下就行了,啥大不了的事情。那就是裁坏了也能用针缝起来,多大点事情,你哭什么?”
李来英道:“没,没裁坏,我就是心里难受,特别的难受。我是个没本事的人,针线都做不好,想给孩子做身衣裳都做不了。我听娘说东平媳妇针线好,就琢磨着找她帮忙裁一下衣裳,我忘了她也才结婚,哪会做什么孩子衣裳。”
说着,吸溜着鼻子拿出来给陆东财看:“你瞅瞅,是不是特别小,我瞧着跟娘做的差好大一截。”
陆东财一个大男人哪懂这玩意儿,李来英都觉得小,他就觉得更小了。
“是挺小,我拿去给娘看看,她应该有数,不行了就拆了重新缝一下。你别哭了。”
说着,还伸手给她抹了两下眼睛。
随即就拿了衣裳去外面找高秀兰。
温婉哪知道自己好心帮忙还有怎么一出事情,送走了李来英,回屋把缝纫机上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出来给陆春娥搭手,把烫好的豇豆晾起来。
焯水的豇豆都是稍微老一点的,嫩点的里面籽还没成型的都被陆春娥给挑了出来,等晾好了那部分之后她才重新淘洗。
温婉不懂,就跟着她学着,带着一点好奇:“这是晚上都要吃的吗?”
“不是,地里面还有呢,不要一会儿,娘肯定还得送一趟回来,我锅里的水都还没舀出来,还能再焯一锅呢!老一点的焯过之后晒干,没菜的时候可以搭着吃。剩下的这些,也不需要掐断,淘洗干净,把上面的水晾干,泡菜坛子里面放一些,剩下的切碎了加点辣椒腌酸豆角,能吃好长一段时间。”
温婉夸赞道:“你可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陆春娥有些不好意思:“娘年年的年年都是这样做的,看多了自然就会了。嫂子,你家里都不吃这些吗?”
温婉摇头:“不常吃,我爸爸偶尔会从朋友那带点回来吃个稀奇,但是不知道怎么做的,家里从来不做这些。”
陆春娥很好奇:“那,你们家一般都吃些什么呀?”
温婉想了想:“也吃各种粥,馒头,然后有菜,不过我都只负责吃,什么都不管。家里平时有阿姨做饭,逢年过节就我爸爸做饭,我爸爸做饭的手艺特别好,同样的东西只要经他手,准能做出各种好吃的来。”
陆春娥笑道:“那,伯伯可真是厉害,我见过的,会做饭的男人就我哥,我爹啊,在队里也算是贤惠体贴的了,但是最多也就帮忙烧个火。也不是不会做饭,但是做吧,最多能把饭煮熟就很不错了。”
温婉一脸与有荣焉的笑意:“对,我爸爸厉害,所以我就吃现成的,然后什么都不会做。”
“不会做我哥会啊,嫂子,我突然发现什么都不会做的姑娘活的比较幸福。比如你,你看,你在家有阿姨爸爸给做,然后离开家又遇到我哥,我哥又什么都会做,感觉真幸福。”
温婉愣了一下,哑然失笑:“这话说的,我可能是比较幸运,幸运这种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不管男女,我觉得还是什么都会才好,技多不压身嘛!想不想做是一回事,会不会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会了,才有权利选择,不累人不被动。就比如说我不太会做饭,那以前在家那样,离开了家那不就得学。幸运的遇到了你哥哥和你们,没过几天糟心日子就来你们家搭伙,那万一要是遇不上这样的呢?队上那个陈秀萍你熟不熟?她也是知青呢,你看她遇上的那都是什么人,跟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有什么区别。我要是倒霉的遇上那样的人,情况不会比陈秀萍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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