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陈秀萍过的那日子,真的连牲口都不如。
她听队上的婆娘私底下传过,说是陈秀萍虽然是陆明建媳妇,可是被陆长贵那个老不死的糟蹋过,跟老二陆明福也发生过关系,那个大丫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的种,陈秀萍能忍到现在没疯,真的是厉害了。
温婉站在那里听着她们娘俩你一言她一语的,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陆长贵一家子都死了,陆长贵一家是几个人来着,六个还是七个?被陈秀萍一把老鼠药给弄死了。陈秀萍昨天下午来问她借钱不是去看病是去买老鼠药的。所以,她这是间接的手上多了几条人命?
这样一想她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样。
陆春娥在那喊她:“嫂子,吃饭了!”
她充耳未闻,陆春娥吓了一跳:“嫂子,嫂子?你怎么了?”
温婉回神,狠狠的嘘了几口气:“没事,我就是听你说陈秀萍死了,有点吓到了。”
不是有点,她这会儿六神无主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不敢跟张红英或者陆春娥任何一个说她借钱给陈秀萍的事情。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这跟自己没关系,她只是看那个女人可怜才借钱给她,至于人家借钱要干什么,跟自己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张红英看了她好几遍,忍不住问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吃这点?”
温婉靠着柱子看着黑漆漆的天道:“今天去公社背课本了,一麻袋的书,累的不行,吃不下。”
张红英道:“那也再吃一点,人是铁饭是钢,就吃那几口怎么挨到天亮。再吃几口,然后早点洗了睡吧,东平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那边已经有了结果,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得抽时间把人埋了,不然这天气,很快就臭了。”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当老师也得出力气。
一提到这个,温婉就更没胃口了,起身摸黑把碗拿进灶房里面,点了油灯,打了冷水进屋,洗了洗就上了床,躺下之后抱着被子总算能稍微好受一点。克制着不去乱想,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面全是陈秀萍那摇摇欲坠的样子。
翻来覆去的跟烙饼似的,直到陆东平回来,进屋上床,那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自己身边,她不由自主的就滚进了他的怀里,声音都在打颤:“东平,陈秀萍死了,她用我借给她的钱去买了毒药。”
陆东平伸手抱着她,轻轻的顺着她的后背:“别多想,这跟你没关系。钱借给她就是她的了,要怎么用那是她的事情,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这件事情谁也没想到,都以为陈秀萍迟早有一天会被逼疯被逼死,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厉害,自己不想活了,还连带的让陆长贵一家子给她偿命。
“她是个可怜人,死了也是一种解脱。至于陆长贵一家,把一个女人逼到跟他们同归于尽的份上,能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把这事情往自己身上扯,跟你没关系。陈秀萍,你们不熟,你没见过她,更没给她借过钱,知道了吗?”
听着他的安抚,温婉总算渐渐的平复下来,窝在他怀里睡了。
外面沙沙的响,风声夹杂着雨声,原本安宁的夜晚变得吵吵嚷嚷,似乎是在给那个可怜的女人送行。
第二天早上雨没停,没法去上工,但是温婉得去学校,开学了。
陆东平要去公社,原本不需要走太早,但是想着头天晚上温婉的情况干脆带了斗笠穿了蓑衣跟她一起,将人送去了学校,然后直接去了公社。
一到学校,温婉就没心思再胡思乱想了。
王先念还没来,她就先去办公室,把东西放下之后去开了教室门。门边上,早到的几个孩子批着塑料纸站在那里,老远就喊她:“老师好!”
“温老师好!”
温婉笑眯眯的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你们好早呀!”说着,开了教室门,门外面的孩子跟在她后面进了教室。
“先来的同学先打扫一下卫生,我办公室里面有盆子跟抹布,把窗户,桌子都擦一下,今天不上早操也不上早读,等大家都来齐了我们就开始发新书。”
新学期,新课本,几个孩子带着雀跃欢呼起来。
新学期的第一天不算忙,发完书,班上的孩子拿着新书要稀罕好一阵,然后才拿着笔认认真真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温婉坐在讲台上拿着笔在对比上学期的课做这学期的课程表。
三年级和二年级不一样,是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分水岭。虽然就多了那么一本书,但是课程要比二年级重的多。思想品德算是副课了,一周一节,两节就顶天了,最重要的是要开始写作文了。
二年级第二学期她半道接手就开始让班上的孩子学着写话记事,收效甚微,这学期是要狠抓一下了。
周三下午,她安排了两节作文课,为了张弛有度,另外加了一节音乐课。
课表拟定好了之后,她又抄了一份下来,一份贴在教室门口,一份拿去贴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
雨中午停了一阵,下午接着又下,四周的山雾蒙蒙的,不确定一下子能晴起来。
她带着陆东平找人专门给她做的斗笠和陆东临一起往回走,心里无比怀念家里的大黑伞。这斗笠她带不习惯,感觉脑袋特别重,勒的难受。
房檐水顺着房顶中间的槽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不能上工,张红英就在家里纳鞋底子。麦场那边剥玉米的活有人干,她就没去凑热闹。
温婉和陆东临湿漉漉的进了院子:“娘,我们回来啦!”
张红英放下手里的鞋底子应了一声,瞅了一眼温婉脚上满是黄泥的塑料凉鞋,喊陆东临:“桶里面接了房檐水,去屋里拿木瓢给你嫂子。”
说完看着温婉:“把脚冲一下赶紧去换鞋子,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寒从脚起,女人最是不能受寒的。”
温婉一脚泥,站在檐沟的石板上没动,裤腿卷到小腿,上面还是甩了泥浆,湿了一圈,看着张红英笑了笑道:“我注意着呢,学校那边放了鞋子,我放学才换的凉鞋。”就是为了在泥地里面走路好走,沾上泥一冲就行。
她自幼身体就不好,在这方面家里就要求的多一些,仔细一些,长大了就形成了习惯,倒是有很大的益处。比如她一起的同学月经来的时候都疼的死去活来的,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非要找点什么感觉,那就是馋,那几天特别的馋,老想吃肉。感觉身体里面的营养都跟着一起流出去了似的。
陆东临掀了头上的斗笠就往灶房跑,很快就将舀水的木瓢拿了出来:“嫂子,我给你舀水。”
温婉没拒绝:“你脚上也冲冲,别带的檐坎上到处都是泥。”
陆东临脚上穿的草鞋可比她的塑料凉鞋难冲洗多了,脱下来在石板上砰砰砸了半天才收拾干净。
等他自己冲完,温婉已经连手一起洗了进了自个儿的屋。把挎在身上的包拿下来放写字台上面,伸手提了一下热水壶,两个壶里面都有水,索性提着去了外面,打散了辫子。
张红英看了她一眼:“这是要洗头?没太阳,可不容易干。”
温婉舀了冷水在盆子里道:“那也得洗,中午在学校里面来来去去的,头上沾了雨水,总觉得不舒服。”淋雨是一定要洗头的,雨水不干净,头发打湿了最容易长虮子。
说着又回屋一趟拿了木梳篦子和洗发膏出来,找了椅子放檐坎边上把盆子放上去才往里面兑热水。
头发太长洗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光头发垂下去盘盆子里面就是大半盆子,兑了两盆水她才觉得差不多冲干净。然后再拧了毛巾反复的擦。
陆东临要帮她倒水被喊住了:“别倒,我要洗衣裳。”
陆东临愣了下:“这会儿洗了也干不了呀!”
温婉散乱着头发往屋里走,边走边道:“那衣裳湿了也不能放着,明天什么天还不好说,放久了就有味道了。”
陆东临挠头嘀咕了一声:“讲究还真多。”
温婉也没听见,进屋换了身衣裳,是她用之前的棉麻格子布做的方领衬衫,身上原先穿的那条松紧的军绿色裤子换成了卡其布的背带裤,穿了袜子,外面是黑色的大头系带子的黑色皮鞋。
头发还没干,散乱的披在身上,将她大半个人都包在里面。
陆东临抱着膀子靠在堂屋门口看着她,总觉得美的有点不真实,和他们和这整个院子都显得格格不入。
温婉也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坐小墩子上边搓洗着换下来的衣裳边问张红英:“娘,晚些做什么饭?”
一天天的煮饭,张红英也不晓得要煮什么:“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东西,你想吃什么?”
温婉想了想:“那烙饼,炒个酸菜洋芋丝吧,我不太会剁洋芋丝,烙饼也没学会,想再学学。”
张红英瞅了瞅天,下雨天暗沉沉的也看不出来啥时候了,想着她有手表就问她:“这会儿啥时间了?你看看,是不是能煮饭了?”
温婉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在房檐下的棕绳上搭着的毛巾上面擦了擦去屋里看了一眼又出来:“五点五十了。”
张红英拿着锥子的手顿了一下:“那是不早了,该能煮饭了。”说着朝院子外面瞅了一眼:“都这个时候了春娥咋还没回来,东平也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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