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以为的安宁祥和的日子在四月底新的一批知青到来时,彻底被打破。
天气一暖和起来,外面就一天一个样。山花开的快谢的也快,地里面的麦苗悄无声息的就拔高了一截,麦穗将出未出,蜂飞蝶绕,好一副欣欣向荣的盛景。
小学组织了高年级集体下队,三年级就在其列。
这个下队就是师生一起选择公社下面的一个生产队,然后去干活。这回依旧是蒿坪大队,目的地是下面的杨树湾生产队。虽说离公社比较近,但是依旧是四面环山的位置。
跟平时在家干活不一样,这是集体劳动,作为老师,那是要以身作则的给学生起带头作用的,还要带好班上的孩子,怎么样从学校带出去的,要怎么样好好的给带回来。
这个季节,麦子还没割,秧苗没插,秋玉米也还没到要点的时候,重头就在春地里面,要给春玉米除草。
人太多,是没办法去社员家里搭伙的,所以就得提前准备干粮。
早上天不亮张红英就爬了起来,头天晚上发好的面,在锅里烙了发面饼,又煮了几个鸡蛋,陆东平找了水壶,兑了满满一水壶的糖开水给她挎着。
等她走了张红英才在那抱怨:“这些学校一天天的真的是会折腾人,干活还得集体去干,自家的活干都干不完,还要跑人队上去干。”
陆明江蹲在檐坎跟前拔起鞋后跟准备出门,听见这话扭头接了一句:“所以说,干啥都不容易。工资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她在家里,你看谁会让她顶着大太阳下地上工,这拿人家工资了就不得不去。”
到学校,早操时间集合,然后就迎着晨风,排着长长的队伍出了学校。
温婉从跟陆东平结婚之后就没再下地去干过活,干的最多的也就是忙天的时候煮饭扯个猪草。跟着一群学生在玉米地里面拔了一天的草,哪怕出门的时候准备的很充分,带了太阳帽什么的,依旧被太阳晒的,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去的时候一路走的有多轻松,回来的时候一路就有多丧。
一直到太阳落山才结束,等回公社那边已经不早了,天都麻麻糊糊的,一路上的学生和老师都走的差不多了,到了学校跟前的时候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远远的就看见学校下面的路边上站着一个人。
她喊了一声:“陆东平!”
陆东平这才大步的往她跟前走:“怎么到这会儿了?马上就要黑了。”他等的心急火燎的,要不怕走岔了他自己就去找了。
温婉道:“干到太阳落山才收工,然后一路上就有学生陆陆续续的往家里跑的,顺路。等他们都走完了,可不就这会儿了。你是回去了又来的还是一直在这里等着的啊?”
“我晌午回队上了一趟,下午就一直在这边。走,走了,不早了,我估摸着走半道上就得摸黑。”说着就去拉温婉的手,温婉嘶了一下就缩回去了。
捏锄头捏的,手板心里面起了好大两个水泡,好巧不巧的陆东平伸手就捏在上面了。
“怎么弄的这是,还整起泡了?”
温婉瘪嘴嘟囔:“锄草,锄头磨的,那个锄把感觉不怎么光堂。”
陆东平拉着她边走边给她揉:“不是说扯草怎么用上锄头了?”
“学生用手扯啊,我是老师,肯定要跟生产队的社员一样要拿锄头的,还要以身作则给学生做榜样,半点懒都不敢偷,还得鼓励他们。”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还好,明天礼拜天,可以在家休息。”
温婉倒是想,但是山里过日子又哪是真正能闲下来的。
到家吃完饭洗漱进屋,陆东平拿了个口袋给她,里面是几架毛线,大红色和米白色两种。
温婉惊喜的不行:“你去县城了?你哪来的毛线票啊?”
陆东平道:“去县城了,给公社这边接知青,这是我托人买的,这回就是顺路去取了一下。过年的时候你给家里都做了新衣裳,自己都没顾得上。我想再给你买点什么,但是围巾你有两条了,头绳也不缺,就不知道再给你点什么了。”
闭口不提毛线票哪来的。
温婉欢喜的不得了,也没在意,将毛线收进柜子问他:“你身上还有没有钱啊,买这买那的是不是都花完了啊?”
陆东平点头:“嗯,没钱了,媳妇儿你得给我点零花钱了。”
温婉开了写字台的抽屉,从本子下面摸了零钱还有一些票出来:“这有些票我也用不到,你装在身上,用到的时候方便一些,还有工业券。我爸爸大概把我走了之后攒的这些东西都给我寄来了。”
陆东平只接了点零钱揣身上,其他的都没接,顺带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爸给你的你就留着,不用都给我,需要什么的话我会问你要的。”
这么说了,温婉就又收起来。
累了一天,上床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陆东平抱着她却是久久不能入睡,刚刚他想跟温婉说,不行了夏天放暑假的时候申请一下,回去看看吧,但是想了想他又把话咽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请得了那么长时间的假,一个来回十五天,准备充分一点的话差不多得二十天。
等,成了再说吧!也省得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队上又来了知青的事情一夜之间就传的沸沸扬扬,原因无他,只是这一次来的人情况有些特殊。分到陆家咀的有四个知青,还是一家四口。
年龄大点的看着和陆东海差不多的年纪,带着一副眼镜,腰板倒是笔直,不过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和他一起的是他的妻子,年纪稍微小一点,瘦的一阵风就是吹倒的样子,头发绾在后脑勺上面,看着精神不太好。
这是夫妻俩,男叫张永民,是一名高级知识分子,女的叫刘慧英,也是学校的老师。
年轻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四十岁不到的样子,叫张永庆,带着的那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叫张建民。
甘岭公社武装部的几名干事全部出动,亲自去新溪县火车站接的人,然后又将人送到各个队上,一到队上就将人安置进了养牛场边上的牛棚里面。
陆东平礼拜天不去公社那就是要去地里面上工的。
今天收工收的格外的早,陆明清在地里面直接通知了社员,下午要在麦场开会。这回开会跟以前不一样,要求生产队不管男女老少,各个都得参加。
温婉来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到麦场上参加队上的集体大会,一到跟前就愣在了那里。
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要参加,麦场上热闹的不行,乌压压的一群人在麦场上围了个大圈子,中间站了四个人,年长的头发花白,年幼的还没有陆东临大,四个人背靠背的站着,低着头,脖子上挂着厚厚的木牌子。
温婉完全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耳朵里面全是队上的人指指点点的声音。
陆明清跟刘朝兴周明洪三个人和那四个人站在一起,振臂高呼,跟社员传达这次开会的目的。
“pd”这两个字刺的她耳朵发疼,看着队上的社员拿着东西往那几个人身上砸,她悄悄的从人群里面溜了出去。
许青铭就站在人群最后面,冷眼看着队上这些社员同仇敌忾的去pd那几个人。
温婉到他跟前喊了一声:“七哥!”
许青铭收回目光看着她。
“他们是哪的人,怎么会到陆家咀来,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被人这样对待?”
许青铭半响才道:“不知道。”他这会儿的心也乱着。之前只听说家里的长辈被下放劳动改造,他一直觉得是跟自己下乡差不多,就是投身到艰苦一些的偏远一些的地区,进行劳动建设。可这会儿他才知道,下放和下乡是不一样的。他们知青是下乡,那圈子中间的那四个人是下放。
他家里,他家里好几位长辈都下放了啊!
在看见人群中间那挂着牌子头都不敢抬的那几个人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没法想象自家家里的长辈下放下去会不会也遭受这样的事情,被这样对待。怪不得,怪不得家里把他们几个还没有结婚的早早的送下乡,怪不得好好的,二伯要分家——
温婉捏了捏拳头,只听见自己心里砰砰乱跳的声音,她想做点什么,可似乎又什么都做不了。
麦场上的人热情高涨,一个个的连晚饭都不想回去做了。温婉不明白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又跟陆家咀的人有什么关系。她一直以为这里的人或许有一些小自私,小毛病,但是民风还是很好的,还都是善良的,可是这会儿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那些吐出去的唾沫,那些叫嚣的声音,砸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在麦场呆不下去了,抬脚就朝回走。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
晚饭吃的前所未有的晚,家里的人都在议论队上来的坏fz,吃饭的时候屋里都坐不住,抱着碗去了外面,高秀兰他们也抱着碗出来,在院子口上谝的津津有味。
原本茶余饭后就没有什么娱乐,这回来了这么几个人倒是让大家有了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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