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清媳妇王盼儿还不知道自家男人杀人犯法被逮捕了。
她被周明清打了一顿,就在睡房里面,缓了大半天才缓过那口气爬到了床上去。
除了周兰花这个闺女,她跟周明清还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都成了家,小的十八,还没着落。这也算是儿女双全,一大家子人了,可她跟周明清打架的时候,连一个拉的人都没有,到现在,连一个看她的人都没有。
最小的周树冬那会儿在河里跑着呢,大的周树春和周树秋都清楚,是她做了不要脸的事情,周明清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所以才总是会打架。之前还会劝劝,后来时间长了就懒得再劝,反正总不会打死就是了。
他们也是有女人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女人那只能跟自己,要是跟了别人,他们怕是比周明清这个爹更恨更气。
王盼儿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根本就不知道周明清没进屋。一个床上睡着的都不知道,何况儿子儿媳。
唯一知道的就是周兰花,她半宿没睡就想着人被武装部的弄走就再也别回来才好。一直到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了才合的眼,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想着,这下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这样,家里就太平了,她心里也太平了。
周明清被抓这个事情,是周明洪上门来说的。
周树春和周树秋兄弟俩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树冬就开始嚷嚷开了:“那傻子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杀人的是那个女知青,满队的人都知道,怎么这会儿了又成了我爹杀人了?我爹杀他干什么?要是想弄死他早弄死了,还需要留在跟前这么多年拖累人?”
听见他的声音,王盼儿拖着疼的要散架了一样的身体下地,到了门口。
周明洪不知道怎么开口,周明清跟周傻子之间的那些事情,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看了王盼儿一眼,他依稀记得,这个大嫂子年轻那会儿长的还挺好,只不过这几十年过去了,儿子都娶媳妇了,孙子都有了,到底老了。被生活磋磨,被他大哥磋磨,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样子,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满头花白,满脸褶子和斑点,眼睛因为经常流泪的缘故迟成了风泪眼,迟早都是红的,就没干爽过,骨瘦如柴的,哪还有一点曾经的影子。
周明洪记得那会儿她进门的时候还没解放,日子难过的很,他们爹娘无能,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一大家子大冬天的裹着草帘子打哆嗦。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不出门的身上就裹着草席。
能说上媳妇,那是挺不容易的事情。
他那老不羞的死鬼爹还半真半假的说过,说实在说不上,干脆兄弟三个说一个算了,总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来的强。起码的做回男人,总要知道女人是个什么味道。
当着几个儿子的面,这话简直混蛋到了极点。
周明洪这会儿想着,总觉得是那话埋下了祸根。
周傻子那会儿还不傻,兄弟三个里面他是最小的,大概就是将这话听了进去。
是不是这样,周明洪这会儿也弄不清楚了,他看着周树春和周树秋道:“这是上辈人之间的事情,人证物证都有,他这回怕是出不来了。你们要是想去见他一面,我就去想办法打听一下,家里他穿的衣裳啥的也收拾一下,一起给送过去,这会儿人还在县公安局压着,回头应该就要送去市里头,到时候,想见一面就不容易了。”
当时邓红娟杀人和现在的周明清杀人那完全是两码事。
邓红娟那会儿说的是傻子对她动手,她只是正当反抗,不管上面信不信的,人死了,她得负责,所以判了刑。
而周明清,这就是蓄意杀害,先将人致残在先,然后在人无还手之力的时候要了人的命,这不仅仅得判刑,周明清这个并没有多少文化的人也能想到,这怕是要枪毙了。
杀人偿命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王盼儿在那哆嗦了,一直哆嗦,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冤孽,这都是冤孽!
周树春想了半天才道:“那我跟树秋去一趟,看看他。”到底生养了他们一趟,好不好的,就算是杀人犯那也是他们的爹。
周明洪点点头:“行,我先回去,你们收拾好了过来喊我一声,我跟你们一起去。”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他几身换洗的衣裳,冬天夏天的,一共就那么几件,王盼儿给收拾的,还有他平时攒的那些钱和票,趁着人不注意,王盼儿给塞到了里面。
周树春在门口站了半天才问她:“你,去不去看他。可能,这辈子就见这么一回了。”
王盼儿摇着头:“他不会想看到我的。你要是能看见他,替我跟他说一声,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他,下辈子——”到底再说不出来那句下辈子做牛做马继续还他的话来。
这辈子还够了,她还够了。
当初,她也是不愿意的,但是她挣不过啊!
周树春冷眼看了她一眼,接过包袱转身就走了。
王盼儿愣愣的在门口站着,眼泪顺着皱巴巴的脸往下淌,她这辈子啊,是真的要把眼泪流干的。
哭着哭着,她就笑了。
不管周明清是劳改是枪毙,以后都不用再见了。
她该解脱了。
周明清前脚刚刚被逮捕,后脚王盼儿就死了。
自己找了根棕绳挂房梁上吊死的。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刚刚把凳子踢到周家两个媳妇就听见声音了,可愣是没人进去看一眼,等周兰花进去看她娘,人挂在绳子上跟荡秋千似的一晃一晃的,舌头吐的老长,都硬了。
温婉实在是想不明白,没周明清这个男人,儿女也都大了,王盼儿为什么还要上吊呢?
她甚至还拿着家里的绳子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把陆东平吓的不行:“你是不是傻了?怎么拿着绳子往脖子上套?”
温婉嬉笑:“我就是想知道勒脖子难道不难受吗?难道还没活着难受?周明清不在了,再没人打她。儿女都长大了,熬了这么多年,如今也算是熬出了头,为什么要上吊呢?”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来这也差不多快两年了,见到事情比她之前十多年见到的还要多。走投无路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先有陈秀萍一把老鼠药弄死了一大家子,如今又有王盼儿上吊自杀。
人命,有时候轻薄如纸,不堪一击。
陆东平叹气:“其实,她死了是好事。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赖活了快二十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这却是被周明清钝刀子挫了这么多年。如今周明清被逮捕,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扯了出来,上面那块遮羞布被扯的一干二净,以后即便没周明清折磨她,她日子也难过。熬了这么多年,依旧看不到尽头,死了才是解脱。”
温婉捏了捏手里的针线,半响才道:“所以说,这过日子就不能将就,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都只有这么一次做人的机会,何必委屈自己。”
最关键的是,委屈也不一定能求全。
“陆东平,我现在发现,你们这里的人还真的是,有些可怕的。以前见识不足,把人心想的太过美好了。”
陆东平蹙眉:“怎么突然这样说?”
温婉认真的跟他掰扯:“陆长贵一家算计女知青,占了陈秀萍的便宜却把人当牲口一样的磋磨。周明清媳妇被人占了便宜想离又觉得离了之后不好找第二个,孩子没人带活没人干,就留着三天两头折磨着。还有,还有你们队上,对牛棚里面住着的张永民一家子,都说人家是坏/fz,可都清楚人家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情了吗?有真正做出什么损害集体或者他人利益的事情吗?人云亦云,跟在后面瞎起哄,以羞辱人为乐。”
“我以前觉得这里就条件不好,日子清苦了点,但是现在——”好感一点点被磨灭。
尤其是张永民一家,情况和老温何其相似。她一看见队上这些人有事没事的把人弄去pd,干活也针对排挤,拿人不当人看,她就想起了老温,不知道他在高台会不会是这样子。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
善呢?为什么她看不到!
陆东平听着她的话心里有一瞬间乱,他有些不习惯温婉这样子。
伸手在她头上rua了一通:“别乱想。不管是陆长发家还是周明清家,最终都没个好下场的。可见,人心还是要向善,否则只能自食恶果。至于张永民一家,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眼下这时局就是这样,众人推墙倒。你不要过于的去关注他们,这对你不好。别人怎么样我管不了,但是以后开批斗大会,家里的人我会尽量的让他们,能不去就不去,去了也站远一些。”
张永民一家的事情他大概知道一些,虽然不全,但是要比队上的社员清楚的多,张永民就是一大学的教授,他儿子也是老师,陆东平不知道教授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就是文人,拿着笔杆子的那种。
到底是怎么被下放的他不是太清楚,可是他觉得,一家子文化人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要真干了什么坏事,早该被拉去劳改枪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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