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扰的陆东平心烦意乱。他知道出去不容易,可没想到还没踏出门槛就已经不容易了。
天黑了,他给蛋蛋洗了脸,带着他去解个手,然后扒了衣裳给塞进被窝里才收拾自己。
要带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他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决定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拖泥带水磨磨唧唧。
正准备关门上床,陆明海的声音传过来:“东平,你睡了?”
陆东平的手顿了下,应了声:“没呢!”
屋里的煤油灯还没灭,陆明海循着那微弱的光亮到了门口。
陆东平招呼了他一声:“大伯,你进来坐吧!”
陆明海也没跟他客气,径自进了屋坐下来。
也不拐弯抹角的,都这个时候了。
“你爹那会儿去找我了,说你辞了武装部的工作要去首都?”
陆东平点头:“嗯!”
陆明海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爹,让我过来劝劝你。农村进城真的不容易。粮食关系转过去没地方靠,户不好落。当然,温婉家里或许能有办法给你弄,但是你要想好,户要是落到他们家,那就是上门女婿。”
陆东平低笑:“其实,当上门女婿也没什么不好。”
陆明海眼睛一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叹了口气,半天才又开口:“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你爹让我劝你,我也不知道咋劝,我说的那些你爹肯定也跟你说过,你心里该有数。年轻人,有闯劲挺好,但是要记得,啥时候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你不是一个人,还有这一大家子呢!”
“我知道。我其实都想过了,东临现在也大了,爹娘现在身体也还算好,我在家不在家的影响也不大。我走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可是,大伯,要是我不去,不管是婉婉,还是蛋蛋,以后怎样都说不来,人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我不想后悔。”
话到这份上了,再说那就是废话,就要招人嫌弃了。
送走了陆明海,陆东平就熄灯上床,决定了要走,一夜无梦,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准备第二天走,他起的很早,也没个时间,反正外面有一点亮他就爬起来,洗漱之后才给还在熟睡的蛋蛋穿衣裳,背着塞的满当当的劳动布大口袋,抱着孩子关上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已经有了动静,隐约能听见张红英说话的声音。
他朝后看了一眼,随即就转身,大步出了院子,刚刚到院子口上就看见了蹲在那里的陆东临。
陆东临见他出来了站起来:“我送你去车站。”
陆东平道:“不用,不耽搁你上工。”
“我昨天傍晚就去跟陆明清说了,今天要耽搁半天。”
陆东平就再没多说,将沉甸甸的背包丢了过去给他:“我坐拖拉机去县里,你送到公社就好。”
陆东临将包背在身上,跟着他一起下了坎子,一路上陆东临一句话都没说,兄弟俩一前一后的走着。等快到公社的时候,陆东临才喊了他一声:“哥!”
陆东平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上工好好照顾爹娘的,家里你不用担心。要是,以后发达了,我就来投奔你。要是外面的日子不好过,那你就早些回来,家里总不会让你饿肚子。”
陆东平抿了抿嘴,转身看了他一眼,好半天才点点头:“好!”
温婉给陆东平发了电报之后就一直在等,她是从学校这边最近的邮电局发出去的电报,几乎每天,一有时间就去去问问,有没有自己的信或者电报,回答毫无意外,没有。
心慌慌的,总觉得出了什么事情一样。
学校外面的房子,人已经搬走了,得空她就过去,喊了许青铭帮忙,找人把屋里屋外都刷了一遍。
能用洋灰抹的都抹了,里面用白灰刷了两遍,房顶的瓦也换了些。
房子不大,三间正房,其实算起来只有两间,左边和中间两间连脊,是通的,一个大客厅的样子,右边是一大间,可以当卧室,客厅后面有个后门,还有一间,出去有一点点空地方,这房子也不知道哪一年修建的,不是太规则。
边上有一小间是厨房,房子前面就是个小院子,不大,不到十个平方的样子。
原本是石板地,但是时间长了,原来住在这里的人也不是太讲究,那石板已经看不见原来的样子了,厚厚一层也不知道是苔藓还是什么玩意。
干脆的除了两边靠墙的小花台,其余的全部抹了层水泥。
等收拾好,已经五月底了。
房子弄好,里面空荡荡的,少不得还得重新置办家具。收拾房子之前她已经去打听过了,跟人预定了床,沙发,桌子这些东西。
置办下来,花的不止是精力,还有钱,还得花不少,但是这钱不得不花。
不管在这边住不住,这都是她预备的给陆东平落脚的地方,以后会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
东西陆陆续续的都送过来,该置办的都置办全了,陆东平那边还是没消息。温婉心里煎熬的不行,晚上做梦,她梦见蛋蛋撕心裂肺的在哭,陆东平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吓的醒过来半天都缓不过来。
她想回陆家咀去看看了。
是要等暑假回去还是现在请假回去,她还没决定好,她打算周末回大院一趟,问问老温。
她担心陆东平和蛋蛋,但也不是全无理智。路上是个什么情形她很清楚,要回去,这么远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就是拿着温世华的证件去买卧铺她坐卧铺回去她都有点不敢。到底怎么弄,她得好好做一下打算。
礼拜五下午,依旧是张前锋来接她。
刚刚出校门,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停在树荫下面。
许青铭最近住学校外面了,和她收拾的那处房子在一片,距离的不太远。一搬出去,就彻底的放飞了,也不需要借口去大院了,毕竟去了那边会继续被老太太催婚,比在家里的时候更可怕。
已经好些天没下雨了,才五月初的天就开始热了,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照在人身上叫人觉得格外的不舒服。
温婉挎着口袋带着太阳帽急匆匆的朝车边上走去,到了跟前,本能的就伸手去拉车门,一只脚跨进去,顺带的跟张前锋打了个招呼:“来多久了啊?”啊字就卡在喉咙里,一双杏眼瞪的圆溜溜的看着后排坐上的人,不敢置信的伸手搓了搓眼睛,琢磨着最近老做噩梦没睡好可能出现幻觉了。
陆东平怀里还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往前探了探拉住她:“进来,傻了?”
温婉愣愣的被他拉进车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将车门关了起来。
一颗心砰砰乱跳,脑子里面还是恍恍惚惚的,反扣住陆东平的那只手,在他满是茧子的手心上面掐了又掐,眼睛落在蛋蛋的脸上,伸出手:“妈妈抱!”
分开了几个月了,哪怕在家看过她的照片,蛋蛋对她还是生疏了不少。
但也就是刚刚开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嘴巴一瘪就哭出来,喊着“妈妈”伸手就扑到她怀里,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再也不愿意撒手了。
温婉抱着他,轻轻的拍着他:“好了不哭了,蛋蛋不哭了,妈妈在这里,以后都不走了,蛋蛋可以天天跟妈妈在一块了。”说完,转脸看了陆东平一眼,压着心里的酸楚小声跟他解释:“就,先哄哄他。”太突然了,她不知道陆东平怎么会突然过来的,是想清楚了要来了还是只是带孩子来看看。在确定之前她不想给陆东平压力,如果说是看看就走,那她再想别的办法。
陆东平看她这样心里难受的不行,伸手从她伸手穿过去让她垫着自己的手臂“嗯”了一声。
车上还有别人,蛋蛋这会儿在哭,说话什么的都不方便,反正他来了也没打算走了,时间多的是,回去慢慢说。
而现在,他只要看着人在面前,听着她软声细语的哄着孩子,空荡荡的心一瞬间就被填满了。
他靠在那里,目光一直在温婉身上,他在想,不管以后的日子会怎样,就现在,他也觉得值了。
蛋蛋是个很好哄的孩子,哭过了,除了抱着温婉不撒手就是低声的吸着鼻子抽泣,温婉抱着他也难受的不行,走了几个月了,她感觉孩子不但一点没长好像还瘦了,抱着都没有以前重了,脸上明显能看出来比以前清减了不少。
这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陆东平俯身过去,伸手给她擦了擦眼睛,却还是没开口说话。
温婉吸了吸鼻子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下午。”他下车之后找了个招待所住了一晚上,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头发理了,胡子刮了,收拾的有点精神了,然后才坐车去的军区大院。运气倒是不差,刚刚到那没一会儿就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温世华。
知道温婉每周都会回大院,知道今天星期五,他就带着蛋蛋在家里等了,等到张前锋要来接人的时候他就再不想在家里等了,跟着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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