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腊月底,新溪这边的天气一直都不是特别的好,张红英早早的接到陆东城捎的信,说是兄弟俩年底要回来,然后就想着晒被子,收拾屋里面,就晒了一个太阳,接下来就是阴天,然后接连的下了好几天的雪。
化雪的天冷的不行,但是好歹太阳出来了。
陆明江咳咳的毛病还是没好,但是听着儿子孙子都要回来了,精神头倒是好了很多,天一放晴就走路去了区上,去找弹棉花的又弹了两床新棉絮,甚至于还往家里重新添了碗筷。
张红英把先前洗过的被里背面又拿出来晒,晒的透透的,然后才铺了席子在房檐下面开始缝被子。
她现在眼睛也不太好了,五十多岁的人,穿针引线这种活干起来已经有些吃力了。穿了几回都不行,正好看见初一带着几个孩子从隔壁跑过来,后面跟着高秀兰。
她招呼了声:“大嫂!”
“缝被子?”
“啊,缝被子。初一,来来,帮三婆穿个针,这看不见了可咋弄,穿半天都对不到针眼里面去。”
初一应了声,跑过去接过针,一下子就对了进去。
张红英笑道:“哎呀,这还是初一厉害,小娃儿的眼神到底好。”
初一在那笑:“三婆你缝完了喊我,我再给你穿。”
“行行行。”
说着,从堂屋里面拿了板凳出来给高秀兰:“大嫂,坐。”
高秀兰坐下来看着席子上面的新被面问:“我记得你上回晒了两床也是崭新的,还是春娥那年回来弹的棉絮,一直都再没盖过。”
“哎,是新的,昨天又喊他去弹了两床。这要回来了,还是带着娃儿一起的,铺盖不多准备点咋行。那两个没在这边呆过,又还小的很,不注意不行。”
高秀兰看着她笑:“今年这总算是高兴了,都回来了。”
“这回来一趟可不容易,这么远,带着几个小的,来回路上耽搁大半个月,回来也耽搁不了几天。”
高秀兰问她:“红英,我说个你别多意的话,东平他们三个都在那边了,你跟老三咋想的,就没想过要跟过去?这要是跟过去了,也省事了,免得不回来你们牵挂,回来吧,他们又不容易。”
张红英拿着针的手顿了下:“暂时没那个想法。城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又没有地,啥都得买。我跟陆明江当了一辈子的睁眼瞎,啥都不会,只能种这一亩三分地。去了城里,不种地,我们干啥?”
高秀兰笑道:“啥都不用你干,你就给带着孩子不就行了。东平跟东临都是有出息的,婉婉也是个性情好的,还能少了你们俩吃喝?”
张红英摇摇头:“你说的想的都是好的,但是到跟前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蛋蛋开春都十岁了,说是都上五年级了,上学有人专门接送。我们去了能干啥?东南西北都摸不清楚,出门走丢了还得害人去找。”
“两个小的。”说着,手上的针线就停了下来:“两个小的我没带过,也不晓得啥情况。但是蛋蛋那会儿你是晓得的,人家也没让我沾过手,嫌我带的不好,不干净。我要真的是跟过去带孩子,那才真的是找气怄。”
“我们现在也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弹了,现在土地到户了,自己的土地自己种,挺好。勤快点,吃喝不愁,犯不着去拖累他们。”
高秀兰叹了口气:“你这么想似乎也没有啥问题。这人呐,一辈子总是难两全。在跟前淘气怄,不在跟前,又牵挂。”
“这都二十八了,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到。”
家里面惦记着,陆东平他们已经在归家的路上了。
二十九早饭刚过下的火车。
新溪县城这几年变化也挺大,年根的时候热闹的很,卖什么的都有。
甚至于从火车站到县城里面还有人力车接客的。
有车子坐,自然不愿意去走路,又是孩子又是行李的。
到了县城中心地带,陆东平跟陆东临抱着球球和点点看着行李,温婉和陈冬霜去逛了一圈置办年货。
踏上了陌生的土地,陈冬霜比在火车上的时候还要紧张。
边走边问温婉:“姐,我有点害怕。”
温婉忍不住笑了:“你怕什么?家里又没有老虎。”
“我害怕陆家伯父伯母不满意我。”
温婉就给她打气:“不会,怎么可能会不满意你。他们都是实在人,不会那些虚的。也都,都很和善。”只要陆东临喜欢,并且两个人都好好的,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再说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些,你很好,非常的好。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东临的眼光。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实话,那会儿还在艾裳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们要是成了多好。哪知道陆东临那臭小子不开窍,兜兜转转这么几年,总算是清醒了。不然,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被别人拐走了,他上哪再去找这样的。”
被她这样一本正经的打趣,陈冬霜脸滚烫,也没心思想那些了。
温婉边买东西边跟她简单的介绍家里的情况。
行李本来就多,说买,也没多少东西,就烟酒之类的。
就没敢耽搁多大一会儿,过去就听见点点在那哭,球球也瘪嘴不乐意了,饿了。
喂奶粉,随行还得提着热水壶带开水,顶着寒风给兑了奶,喝了才算是消停。
消停了,陆东平才去找回公社的车。
巧了,开车的还是刘大财。
穿着他那件军大衣,带着火车头帽子,陆东平喊了他一声,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嘿!是你小子,这一身穿的,人模狗样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陆东平笑着递了根烟过去:“这几年没见,你咋还是这样子,不老啊?”
“老了老了,咋不老?跟你没法比,你这比原来二十多的时候还精神。”说完,四下看了看:“你啥时候回来的?温老师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带着孩子呢,又是行李,我先过来看看,看看这边的拖拉机啥时候回去。”
“等阵咱们就走。”
“东西在哪呢?走走走,我去给你搭手先把行李弄过来。”
有刘大财帮忙,总算是轻松了一大截。
喝了奶的两个小崽子尿了,然后就挣扎着要下地。
温婉把两个都放在拖拉机里面,让他们扶着行李站着。
真的是,哪怕一直在车上,这一路也被折腾的够呛。
腊月里,公社那边进城的还是不少,除了他们几个,又来了十来个人。
差不多了,拖拉机就出发了。
蛋蛋坐在车上不太老实。他还是四岁那年跟陆东平去首都的时候坐过刘大财的拖拉机,这会儿早就忘的没影了,总觉得这玩意稀奇的很。
温婉喊他:“你老实点,路不好,小心等会儿晕了。”
蛋蛋笑道:“不会,我坐车都不晕。”
陆东平拽了他一下:“坐好,这边的路颠簸的很,小心把你抖出去。”
然后,一路上就印证了他所言非虚。
球球和点点窝在他跟陆东临怀里睡着了,温婉和陈冬霜被颠的一脸菜色。
温婉还抱着蛋蛋。
陈冬霜好过些,靠在陆东临的肩膀上,一路晃回了公社。
刘大财等拖拉机上面的人都下了,把他们又往前送了一段,送到和大队交叉口那里。
“你这,我送你们一段吧!”
陆东平笑着摆手:“不用,能行的,你忙你的。”说着掏了盒烟出来给他,刘大财再三推辞,最后推辞不过接了。
太阳晒了两天了,但是路面依旧有点烂,走的有些艰难。好的是,这里离家确实不远了。
张红英正在家里念叨呢,陆明清家的孩子就在下面路上喊:“三婶,你们家来亲戚啦!”
张红英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喊陆明江:“快些,说人回来了,得去迎一下。”
老两口刚刚出院子,高秀兰也跟着跑下去了。
走到下面田坎上就能看见,几个人背着包抱着孩子,两手不空的朝这边走。
张红英是跑过去的,到跟前的时候呼吸都是急促的,她没看陆东平,也没看陆东临,而是看着蛋蛋,又看了看兄弟俩怀里抱着的小崽崽。
蛋蛋喊了声:“奶奶!”
张红英愣了下,然后“哎”的应了声。
陆东临笑着问她:“来,你的小孙子,要不要抱一下?”
张红英正准备伸手,却又下意识的看了温婉一眼,温婉冲着她笑了笑,她这才真正的伸手,把孩子给接了过去。
球球是个乖孩子,换个不熟悉的人抱也只是瘪了瘪嘴,然后很快就收住了,一双大眼睛这看那看。一路都是新地方,都是他没见过的,他只要不拉不饿,能一直看。
随着高秀兰跟陆明江过来,几个人的负担瞬间减轻了。
手上的东西都被接了过去,互相打了招呼之后陆明江道:“走走走,赶紧回家,家里暖和。”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等到到了家里,东西都放下来,陆东临这才跟家里介绍:“爹,娘,这是我对象。”
上回陆东平说回来的时候只跟他们讲孩子都要带回来,没想到陆东临还带了对象回来。
陆明江两口子真的是喜出望外,高秀兰也开心的不行:“呐,整天念叨说没对象没对象,这不就带回来了?这臭小子就跟他哥东平一样,眼光太高,凡人入不了他的眼。”
陆东临在那大言不惭:“那是!”
陈冬霜在他背后暗戳戳的戳了他一下。
陆明江道:“冷不冷?赶紧的进屋烤烤,今年这个天不好,没出几天像样的太阳,糟糕的很。”说话的时候喉咙里面呼哧呼哧的。
陆东平招呼高秀兰:“大伯娘进屋烤火。”
高秀兰道:“我回去一下,等会儿过来,你们赶紧进去,走热了别闪了汗。”
说完,初一带着家里的几个孩子就在那探头。
温婉眼睛一亮朝她招手:“初一,过来!哎呀,我们初一都这么大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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