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至十二月,正好是退伍的时间段,安置办外面的走廊上聚集了不少前来等候安置的退伍军人,叶楚文一行刚上楼,就听见有人忍不住抱怨:“妈的,这帮孙子,咱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这些人,成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小日子过得倒是舒坦,找他们办个事儿,还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真他妈不公平!”
一旁的战友连忙说道:“小声点儿,别被这几个孙子听见了,谁让咱们的前程现在在人家手头上攥着呢,忍忍吧。”
看他们的年纪、模样,应该都是退役军官。
砰!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传出一声摔砸茶杯的声音,紧接着,就听一个愤怒的声音吼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这话,干什么?干什么?还想打人啊?把手松开听见没?”另一个声音警告道。
霎时间,所有人都围堵在门口,叶楚文也带着张平等人走了过去。
只见里面,一个缺失了左腿的年轻人,一手揪住一名中年干部的衣领,一手扬起拐杖作势就要朝他脑袋上抡去,却被在场另外几个安置办的工作人员拦住,那中年干部推开年轻人,啐了口痰道:“呸,都什么年代了,还打仗呢,对越自卫反击战都结束几年了?当我是白痴啊?谁知道你这条腿是怎么没的?瞧你这副兵痞相,搞不好是自己在外面惹是生非,被人给打断的也说不定呢,拖着条废腿,就来我们这要这样要那样,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哪儿工作就去哪儿工作啊?安置办你家开的啊?”
“你!”
那年轻人顿时暴怒,再次扑了上去,却被几名工作人员用力掼倒在地,那中年干部态度极其恶劣,一脚踢开他手上的拐杖,“胡搅蛮缠,把他给我轰出去!”又将年轻人递交的材料和一个小盒子扔在了他的旁边。
一枚军功章,从盒子里掉了出来。
这一幕,顿时引起了在场退伍军人的公愤,见到有人冲了进来,那中年干部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官威十足指着他们喝道:“谁让你们闯进来的?都给我站住,想干什么?想在这闹事啊?我看谁敢!”
大家怒目而视,虽然愤慨,但一想到,自己还要等着安置办安排工作,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停住了脚步。
中年干部面露冷笑,坐回座位上,看了一眼手表道:“都先回吧,马上中午了,我们要下班午休,你们要怪就怪他,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听到这话,众人再次群情激奋。
“这才十一点半,你们就要下班了?哪有你们这么办事的?”众人质问道。
那中年干部冷冷一瞥,“吵什么吵?你们以为还是在部队啊?到了这儿,怎么安排,我说了算。”
一名退役军官忍无可忍道:“我要去找你们民政局领导告你们!”说着,便要带领大家去告状。
却听那中年干部冷笑威胁,“去呗,你看看有没有用,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敢带头闹事,一切后果自负!”
退役军官闻言,不由一怔,其余人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主任,这个何群也太过分了,也不知道仗得谁的势,居然这么猖狂!”张平等人早已经看得怒火中烧,叶楚文亦是脸色铁青,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走到那个还被摁在地上的年轻人跟前,张平几人二话不说,就将几个安置办的工作人员重重推开,在何群和一众退伍军人诧异的目光下,叶楚文蹲下身,捡起那枚军功章,用衣袖小心翼翼地的擦了擦,放回到盒子里,然后又捡起散落满地的材料,将年轻人搀扶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在哪个部队服役?”叶楚文问道。
“吴哲,陆军第13集团军,工兵团服役。”年轻人死死地盯着何群,似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叶楚文看了一眼他那条几乎从根部被截掉的大腿,又问,“你这条腿是怎么没的?”
吴哲神色一黯,“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后,边境线上有许多雷区,导致经常有进山的老百姓被炸死炸伤,前年军区领导将我们团调过去处理这些雷区,我因为不小心踩到一颗诡雷,成了废人……”
叶楚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何群冷冷道:“听见了?我们这些战士,为了老百姓流血,现在还要因为你这种人委屈流泪,你这个安置办主任,真是好大的官威!”
何群看了看张平他们,见叶楚文这架势,倒不像普通退役军人,谨慎道:“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叶楚文冷哼一声,朝张平吩咐道:“去找龙局长,让他马上来安置办看看这里发生的事情。”
张平点了点头,瞪了何群一眼,往门外而去。
何群见状,顿时就坐不住了,立刻站了起来,在场几名安置办的工作人员也满脸狐疑的看向叶楚文。
很快,民政局局长龙立强赶到,热情的跟叶楚文握了握手,“哎哟,叶主任,你好你好,这是来我们民政局视察工作呢?也不提前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我来查案,正好碰到这种事情,龙局长,安置办是专门为退伍军人服务而设立的部门,他们这种办事作风,怎么能够搞好安置工作?”叶楚文沉声说道。
“是是是,叶主任批评的是,我们在工作上的确还存在瑕疵。”民政局局长在级别上,与叶楚文是平级,都是正处级干部,不过督查室拥有监督党纪党风的权力,龙立强在态度上就谦逊了几分。
扭头皱眉道:“何群,到底怎么回事?”
何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屈道:“龙局,您是知道的,安置办的工作不好做啊,这么多退伍军人等着安排,能安置的空缺又只有那么多,他们非要在这儿胡搅蛮缠,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一时间急了,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跟这个叫吴哲的年轻人发生了点不愉快。”
“不过叶主任、龙局,今天确实是我工作态度上有问题,我承认错误,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改正。”
何群一改之前的嚣张,态度倒是摆的十分端正,只是嘴上虽然在承认错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全都是甩锅。
龙立强也帮腔道:“叶主任,你看,这安置办的工作,也确实是不好开展啊,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何主任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不过你放心,回头我一定严肃批评,对了,咱们民政局有什么案子,居然需要劳动你这位督查室主任亲自来调查?”
何群似乎已经猜到什么,心里犯起了嘀咕。
叶楚文知道龙立强是想转移话题,把这事儿糊弄过去,淡淡瞥向何群道:“不好做,做不了,可以不做,把你安排在这个岗位上,是让你解决退伍军人的安置问题,不是让你尸位素餐,混子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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