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县委大院的路上，见叶书记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龚宝珍不敢打扰。
方明秀眨了眨眼睛，倒是忍不住打趣道：“看来你这个县委书记，不好当呀，连当街烧垃圾这种小事，都得亲自去管。”
小姑娘心思单纯，本来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知道叶楚文应该是在为刚刚那些下岗职工的情况感到忧心，谁知道这话说出来，就又被龚宝珍瞪了一眼，不禁吐了吐舌头。
叶楚文闻言，嘴角微抿道：“这就是经济学讲的‘外在性’了。”他扭头看向龚宝珍，“无论个人，还是单位、企业，本来应该是属于他们自己承担的成本，他们却不承担，让整个社会去承担，这就是所谓的成本‘外在性。’”
“这个时候，我们政府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付出成本，只有加强处罚力度，让他们意识到，被处罚的成本远远大于本该承担的成本，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按规矩办事，同样的道理，对于我们的领导干部也是一样，只有摘掉他们的乌纱帽，让他们明白，干不好，就会付出掉帽子的成本，他们也才会把本职工作放在心上。”
龚宝珍听出他话里有话，叶书记特地让这个省台记者跟在身边，打得什么主意已经不言而喻，这是想要以舆论造势，准备杀鸡儆猴了啊。
只是化肥厂那边，不止牵涉到魏县长，还牵涉到县委第三把手曾举凡，如果拿此事开刀，不等于是将他也推向魏县长那边么？
……
傍晚，魏东红刚从乡镇回来，一进门，妻子刘利群就一边给他递拖鞋，一边说道：“石大龙等你半天了，俊强也来了。”
客厅里，坐着白田乡乡党委书记石大龙，满脸奉承的上来，双手握住魏东红，“魏县，我提前来给您拜个早年。”
魏东红的侄子刘俊强一直坐在沙发上和石大龙聊天，见他回来了，也起身叫了声‘姑父’。
这个刘俊强是刘利群亲弟弟的儿子，当初魏文斌作死入狱，刘利群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怨恨丈夫为了自己的仕途，竟连亲儿子都能不管，便负气搬回了娘家，也是这个好侄儿天天陪在身边，才逐渐走出来。
现在对这个侄儿，也是视如己出，成了对儿子感情上亏欠的填补。
魏东红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
石大龙很迎合的回道：“呵呵，俊强说有意愿想要从政，这不，正和我探讨他从政的可能性呢。”
魏东红看了眼妻子，疑惑道：“刚开公司不到半年，怎么又想要从政了？”
刘俊强解释道：“姑父，我发现从政还是比经商更有前途，经商挣再多钱，见了当官儿的，还不是得点头哈腰？现在大学生毕业，也都是削减了脑袋想要进政府单位，这是时下的风气。”
魏东红笑了笑，便让两人重新坐下，将关于经商和从政的孰优孰劣分析了一遍，最后才问起石大龙，有什么情况。
石大龙说真没啥事，就是专程来给魏县长拜个早年的，顺便带了点自家熏的腊肉，给魏县和嫂子尝尝。
魏东红看着客厅角落里用麻袋装着的腊肉，和两条金白沙，一瓶剑南春，笑呵呵的指着说：“腊肉我收下了，烟酒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还是带回去吧。”
石大龙连忙说道：“魏县，我知道您不收礼，所以就只带了两条金白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也是家里亲戚送的，不花钱。”
没等魏东红开口，遂又岔开话题道：“魏县，听说叶书记这两天把县里头也搞得风声鹤唳？那天从白田乡走后，还去了趟广坪乡，未经常委会讨论，就直接把黄贵礼给就地免职了……”
“什么风声鹤唳，夸大其词了。”魏东红淡淡道：“我看叶书记这样挺好，咱们沅县的这些领导干部，也的确该好好整顿整顿了，以前我就是对他们管的太松，一个个才越来越不像话！”
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眼睛却已经眯缝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对沅县现在的各级干部不满，还是包含什么别的含义。
石大龙附和着点了点头，略一犹豫，接着说道：“魏县，省广播电视台那个叫张文曼的小姑娘，现在还在我们白田乡呆着，每天都要去矿厂找谢立华的爱人，和那些遇难矿工的家属，连我们处理善后赔偿工作的会议，都要参加，并且记录下来，她仗着自己有叶书记的‘王命旗牌’，我们又不敢拦着她，这搞得我们很被动啊，到时候如果真上了新闻，弄出什么节外生枝的麻烦事，胡市长那边……怎么交代啊？”
他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魏县，这叶书记一到任，哪儿都不去，就直奔我们白田乡和广坪乡，我和广坪乡的卢海波卢书记，黄贵礼黄乡长，可都是您一手提拔的……”
魏东红明白他的意思，却是将手一摆，“别想的那么窄，人家大将风范，不会这么没有格局。”
“那是，那是。”石大龙连忙奉承，“有您魏县这棵大树撑着咱们沅县这片天，我什么都不怕。”遂又指了一下刘俊强，笑道：“俊强如果真打定主意想从政的话，要不就来我们白田乡来挂个副乡长，回头再调回县委机关，各方面资历也就够了。”
魏东红摇了摇头道：“他虽然是我侄子，但也得从最基层干起，真想从政，就到你们煤矿厂先当一年工人，下井锻炼锻炼再说。”
坐了一会儿，石大龙告辞走了。
魏东红说起侄儿来，“你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刘俊强就挽住姑姑的胳膊，显得很是亲热的说道：“姑父，我其实一直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今天和你们探讨一下。”
刘利群瞄了丈夫一眼，“我看你还是踏踏实实做你的生意吧，没听你姑父刚才的话么？想从政，还得先去煤矿厂下井当工人，他啊，连他亲儿子都不在乎，能在乎你这么一个侄……”
魏东红微微皱了皱眉，打断妻子的话道：“你想从政也不是不可以，但对从政，要有个思想准备，当官和做生意是不一样的，你在生意上能风生水起，但到了官场上，那一套可能就不一定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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