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红一进家门,妻子刘利群就对他说:“刚才宣传部的副部长李时源来了。”
魏东红放了根烟到嘴里,在沙发上翘起了腿,刘利群给他点着火后,魏东红开口问道:“他说了什么事吗?”
“李时源这人你还不知道?”刘利群说:“有什么事也只会找你亲自汇报。”
魏东红吐出烟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样很好,不走夫人路线。”
“现在哪有像他这样死守规矩的?”刘利群白眼道。
魏东红笑笑,“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官场上做人做事就是要讲原则,都像其他人一样,围着你刘利群转,让你在我耳边吹枕头风,那还成什么体统?”
刘利群面露不爽,忍不住猜测道:“我估计他汇报的事情,应该和姓叶的有关。”
魏东红感慨道:“从今往后,沅县的事情就都和他叶楚文有关了。”
“我刚看了新闻,你瞧他在大会上牛气哄哄的样子,真把自己当成沅县的青天大老爷了,好像就只有他是一心为民的。”
“呵呵,再看看吧,好戏才刚刚开幕,我也想看看他,接下来究竟还有什么手段。”魏东红笑道。
刘利群说道:“你好像稳坐钓鱼台似的,可别最后鱼没钓到,自己被鱼牵着鼻子走了。”
“你懂什么?他毕竟是书记,党委yi把手,之前我和唐秋山斗的太厉害,连胡市长都对我有些不满了,现在胡市长刚把他派过来,我要是沉不住气,立刻跟他针锋相对,只会让我变得更加被动。”魏东红淡淡道。
“那就坐以待毙?等着被人蹬鼻子上脸呗?”刘利群不满道:“我说老魏,这可不像你啊,你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又提醒,“你别忘了,你儿子当初是怎么被这个姓叶的逼到走投无路的。”
就在这时,侄子刘俊强听着小姨、姨夫的对话从洗手间出来,接话道:“小姨,你就别给姨夫添乱了,连我都看得出来,姨夫其实早就智珠在握,用不着咱们担心。”
刘利群没好气的说道:“你看出什么了?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刘俊强却依旧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姨夫现在啊,是以不变应万变,没有绝对的把握,就先不出手,出手,就必须要一竿子打死,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见小姨还是一脸茫然,刘俊强笑道:“您看过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吗?”
“我没你们那么有闲心。”刘利群两眼一翻。
刘俊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葛朗台是个出了名的守财奴,他做生意的秘诀之一,就是不骄不躁,总是等到对手先着急,替他把话说出来,对方自然也就漏了底,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利群说:“我能不明白你的意思吗?你每次求我办事儿,不就是说话只说一半,小姨,您看这事儿……后面就不说了,等着我替你把话接上,给你出主意,不过这和对付叶楚文有什么关系?”
魏东红却是欣赏的看了自己这个侄儿一眼,“俊强的话,是在告诉你,后发制人,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刘利群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快嘴利舌道:“你就说,你姨夫打算怎么和叶楚文斗吧。”
刘俊强言简意赅道:“打持久战。”
“怎么打持久战?”刘利群问。
“姨夫对叶楚文投鼠忌器,叶楚文其实也一样忌惮姨夫,他也不敢太过咄咄逼人,这就给了姨夫时间,姨夫在沅县根基深厚,下面干部都听姨夫的,只要让这些人处处掣肘,最后率先沉不住气的,就是他叶楚文了,而人一旦沉不住气,就会露出破绽。”
刘利群听得若有所思,魏东红抽了口烟道:“不错,俊强看来的确有点做官的天赋,我和叶楚文现在是面和心不和,但也得配合着干,总不能一上来就火拼,那样最好的结局,也是让市委把我们两个给一起调走,再安排别人来沅县,这对我,对他,都不是我们不想要的。”
刘利群正要张嘴,魏东红摆手打断,“你先别说话,让俊强说完。”他有了考校考校的意思。
刘俊强不急不缓的说道:“古语有云,欲取之,必先予之,他既然争着干,依我看,那就不如全力支持他,把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比如国营厂改制、下岗、上访、还有什么欠发工资、农村扶贫等等,一股脑儿的全都扔给他。”
“你以为他不敢担起来?他要不敢担起来,这些天就不会到处视察,整出这么多事了。”刘利群忍不住插话道。
刘俊强脸上浮出一抹阴险,“我不是说了吗,下面干部都是听姨夫的,姨夫这边支持、配合,下面不支持,不配合,那就是他自己的掌控力有问题了,说破大天,也怪不到姨夫身上。”
刘利群顿时恍然大悟,拍手叫好,魏东红也是频频点头,顺着刘俊强的思路思忖起来。
三人这边聊着,组织部部长严福祥突然登门造访。
他进屋坐下之后,给魏东红递了根烟,点着了说道:“魏县,咱们上次讨论的,关于精简干部的事情,是不是得重新商定一下?”
魏东红点点头道:“嗯,该讲的程序,还是要讲的,现在叶书记来了,人事方面的事情,就得让他过目一下,这样,你先形成个具体方案,然后再上常委会讨论。”又补了句,“方案弄好后,和举凡书记也沟通沟通。”
严福祥道:“明白,初步名单我已经拟好了,还是您先过目一下吧,您交代过的我都做了安排,您看看还要添谁,去谁?”
魏东红开口闭口的讲规矩,自己却是不按规矩的接过了严福祥递来的干部名单。
以前唐秋山还在的时候,干部任免就大多由他事先亲自圈定,最后上常委会利用自己的票数优势,逼唐秋山妥协。
电话铃声响起,刘利群接听嗯了几声,扭头说道:“李时源问你回来了没有,说要再过来找你。”
魏东红问:“他有说什么事吗?”
刘利群阴阳怪气道:“我刚不是和你说了,这位副部长大人要向你亲自汇报,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人,穷的连女儿上大学都要四处找亲朋好友借钱,现在哪儿还有他这种只拿死工资干活的干部?”
“装的呗。”刘俊强嗤笑道。
魏东红顿时两眼一瞪,“我们谁不是拿死工资?”他指着妻子呵斥道:“你别一天到晚搬弄是非,没事干就去找点事干,就你清醒?别人都是睁眼瞎?”
刘利群见丈夫真的发怒,倒也不敢再顶嘴,拉着侄儿上楼了。
严福祥便也起身告辞。
不一会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李时源来了,他一脸络腮胡,五十岁出头的年纪,宣传部的工作现在其实都是他在负责,秦招娣一般也就是把控一下大方向,说白了,当初力荐秦招娣担任沅县宣传部部长,入常委序列,不过是魏东红出于私心而已。
李时源汇报说,今天下午全县干部大会上,魏东红和叶楚文的讲话都根据录音整理好了,魏东红的讲话,明天准备发给鹤翔日报,全文刊登,叶楚文的讲话发不发,他来请示魏县长。
魏东红淡淡道:“你这个宣传部副部长,就是有决定权嘛,不要什么事情都来向我请示,叶书记今天才说了,要发挥你们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李时源笑了一下,“是,县电视台其实已经播了一些,不过并没有播放您和叶书记的完整讲话,我整理好的讲话稿,是拟发,也向秦部长请示了,秦部长没有给我准确回复,所以才来问问您的意思。”
魏东红的一贯做法是,话不说透,点到即止,让下面去揣摩,符合自己心意,就批,不符合,就找个由头拖一拖。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出了问题,他不需要担责任。
沅县上上下下的领导干部,也都知道他的风格,但唯独这个李时源,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蠢,总不开窍。
魏东红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领会自己的意思,就问道:“我和叶书记的讲话,整理出来都有多少字啊?长不长?”
李时源委婉道:“魏县您的讲话,主要是承上启下,以表彰为主,氛围也比较活跃,语气词多了一些,精简整理下来并不是很长。叶书记的讲话,就稍微长一点,魏县,您要过目一下吗?”
魏东红摆了摆手,“不用了。”
李时源小心翼翼地的问:“那……叶书记的讲话,发不发?”
魏东红淡淡道:“你看着办吧。”
李时源闻言,脸上表情多少有些为难,再迂腐的人,也知道魏县长这是什么意思,可魏东红不给个准确答复,到时候得罪了叶书记,叶书记的怒火可就只能他自个扛着了,于是斟酌了一下,问道:“那就……发?”
话音未落,魏东红顿时火冒三丈,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让你当这个宣传部副部长,就是让你把好关,你们什么事都要来问我,那还要你们干什么?让我搞一言堂吗?”
李时源低着头,不敢出声。
魏东红背着手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站定道:“你上面还有秦部长,你去请示她。”
“这不是请示过了,可秦部长……”
“那就再去请示,怎么,这沅县难道离了我魏东红,就不转了?”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魏东红走过去拿起话筒,表情却突然变得古怪,看向李时源道:“叶书记秘书的电话,说叶书记马上来我家里。”
县委书记主动到县长家走动,一般就不太寻常,叶楚文这个时候来,就更让他感到诧异,有什么话不在会上说,偏偏大晚上的到家里来说,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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