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下班时间,许文忠便收拾东西匆匆离开。
有下属向他请示事情,他随口敷衍。下楼时,碰到别的副县长拦着他说话,他应酬几句就钻进自己车子。
回到家里,妻子袁丽问他:“今天晚饭在家吃,还是出去吃?”他摆摆手说:“先不谈吃饭的事,还不饿。”
“行,那呆会儿再说。”袁丽点点头,便随口说起秦招娣这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许文忠疑惑,“什么意思?”
袁丽是个矮矮胖胖的女人,笑起来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隙,她说:“就算是她那两个弟弟指使人朝张文曼打了黑枪,也没多大事,反正人又没死,老老实实交待出来,她只要咬死自己不知情,最多也就是给秦大宝、秦小宝判个几年,她只要还在位子上,以后多的是办法照顾那两兄弟。”
“现在好了,杀人灭口,真搞出了人命,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这案子啊,我看早晚得破,那最后可就不是她那两个弟弟的事儿了,连她自己估计都说不清楚。”
“秦部长不会干这种事情,你不要瞎说。”许文忠皱眉道。
袁丽嘁了一声,“那她那两个弟弟也糊涂,秦招娣不管住他们,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谁都保不住他们。”
许文忠沉默不言,点了根烟,猛抽了几口,“哼,这人狠劲只要上来了,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我现在还想杀人呢。”
袁丽诧异道:“你要杀谁?”
“把姓叶的杀了!”
“哪个姓叶的?”
“你说哪个?”
袁丽迎着丈夫凶狠的眼神,似乎猜到了是谁,顿时吓了一跳,“你疯了?”
“我没疯。”许文忠咬牙切齿的说道:“真要没有任何风险的话,我肯定杀了他,图个清静。”
袁丽站起来,压低声音问道:“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姓叶的跟你过不去?”
许文忠便将叶楚文今天找他谈话的内容说了出来,袁丽白胖的脸庞紧皱在一起,狐疑道:“他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我也琢磨不透,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去督查室举报了我,现在谁都知道,新来的这个叶书记,会亲自过问督查室的各种上访、举报,难保不会有人想要趁机扳倒我。”许文忠揣测道。
袁丽想了想,去房间里拿出钢笔和本子在他旁边坐下,“你再把他的话说一遍,一个字都别漏,咱们逐字逐句的分析他话里的深意。”
许文忠一边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一边开始重新回忆,连叶楚文当时说话时的微表情神态都不放过。
袁丽记录完,指着那句‘沅县官场一张网,身在其中一般黑’,沉吟道:“这话是在含沙射影的警告咱们吗?”
“不好判断。”许文忠摇了摇头道:“我当时一听就有点发毛了。”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看你入股的那些生意,最好赶紧断了,现在多事之秋,咱们还是稳妥点为妙。”
袁丽一听就不乐意了,“又不是咱们牵的头,就算要查,也不能只查咱们吧?真把你当软柿子了?”
许文忠苦笑,他知道,自己虽然不是最软的那个柿子,但却是拿来立威最好的选择,自己毕竟是副县长,但不是常委,背后也没有什么大靠山,把自己搞掉,既能起到震慑作用,又不至于跟魏东红彻底摊牌。
何况,叶楚文也不一定就是想要搞掉自己……
许文忠叹了口气道:“他后面的话,才是最有深意的,你看他说的这句,‘你如果廉洁上能过关,以后就要在工作上多花些精力’。”
袁丽托着下巴说道:“这话好像不是指咱们吧?”
许文忠点点头道:“我主要是搞不清楚,他让我和谁划清界限?他提了利益网,难道是查出了什么?想要让我和秦招娣划清界限?准备向秦招娣动刀子了?还是让我和魏县长划清界限?又或者是刘俊强?这里头道道多着呢。”
“我当时表面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后背上都湿透了,你还不知道叶楚文这个人?从他来了以后,这些日子的做派来看,完全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真要是被他揪住把柄,落到他的手里,准没有什么好下场。”
袁丽听着丈夫的话,脸色凝重的反复看了好几遍记录,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忍不住揶揄道:“我说呢,你怎么饭都不想吃,却想杀了姓叶的。”
“我是说杀人的心思是很容易起的。”许文忠冷笑道:“现在想让他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袁丽摇了摇头道:“反正你们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我都是理不清白,但我得提醒你,魏县长才是咱们得后台,你可千万别晕了头,被他几句话给吓住了,要是跟魏县长划清界限,那咱们可就成了无根的浮萍,到时候,姓叶的就真是想怎么捏你,怎么捏你了。”
许文忠苦笑道:“官场上,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就算知道结果,也很难做出选择,他上次找我谈话,今天又单独找我,说白了,一是敲打,二是提醒我,别什么事都唯魏东红马首是瞻,眼里要有他这个县委书记。”
“那你就顺着他呗,两边都哄着,谁也不得罪就是了。”袁丽说道。
许文忠没再吭声。
说到底,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叶楚文和魏东红绝对是一山不容二虎的,不过双方暂时谁也不想摊牌,尽量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可平衡一旦打破,就由不得他左右逢源了,政治斗争,是不能蛇鼠两端的,你不站这边,就得站那边,要是两边都不站,那就会成为双方的弃子。
妻子不是官场上的人,这些东西跟她说了,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懂。
突然想起什么,许文忠问道:“你那些存折藏在哪儿了?”
袁丽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笑道:“你放心吧,以前收的那些钱,不在我的名下,开户都是用的别人的身份证,存折也都分散放在我乡下亲戚那儿保管,随便查,能查到咱们头上,我脑袋砍下来给他们当凳子坐。”
许文忠点了点头,“那就好。”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不行,我还是感觉不稳当,要不这样,你让你那些亲戚拿着钱去市里……不,去外省,随便哪儿都行,买几套房子或者门面,把钱转变成固定资产,然后再找几个信得过的,和你没有亲戚关系的朋友,把房子、门面再转到他们名下,这样比较万无一失。”
“没这个必要吧?”袁丽皱起了眉头。
“唉,现在不是以前了。”许文忠满脸愁容的说道:“这姓叶的可不是唐秋山,别看他年纪轻轻,手段厉害着呢,这些天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地里,连魏东红都吃了不少暗亏,咱们啊,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袁丽抱着双手,顿时就像团肉球似的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恨恨道:“真是晦气,怎么会把这么个人调来沅县当县委书记?搞得天下都不太平,连我都有弄死他的心了。”
许文忠一直不停抽烟,这时站起来道:“行了,别说疯话了,该怎么站队,我心里有数,你要做的,就是替我扫干净家里的事情,不能让人揪住半点把柄。”
袁丽也不服气的一拍沙发扶手,起身说道:“不行,咱不能真被人当成软柿子随便拿捏,一定要想办法让这姓叶的滚出沅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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