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把枪,她眼神泛出嗜血的精光,唇角微翘,满是得意。
这种新式勃朗宁,有价无市,黑市都买不到,顾轻舟判断,男人是军政府的人,而且他说他会派人在火车站接她,那大概是在岳城有点势力的。
顾轻舟一直想要一把自己的枪。
但她也害怕男人会忽然发现抢丢了,回来找,于是,她说服来接她的王管事,放弃火车,改乘船去岳城。
船比火车慢,他们迟了五天,才到了岳城。
顾轻舟自己拎着棕色藤皮箱,站在顾公馆门口,细细打量这栋法式小楼。
这是她外祖父的产业。
顾轻舟的外祖父曾是岳城富商,祖上是开布匹行的。
她的母亲难产之后,她唯一的舅舅染上了鸦片,在烟馆里被人捅死。
外祖父连送一双儿女,承受不住就去世了,所有的家业都落入了顾轻舟父亲的掌中。
只是如今,她回来了,那这些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也该拿回来了。
“轻舟小姐,到家了。”王管事笑,上前敲缠枝大铁门。
“是啊,到家了。”顾轻舟轻叹。
看着顾轻舟那乖巧的样子,王管事便忍不住叹息。
这顾家的其他人,比狐狸还奸诈,轻舟小姐如此乖巧,只怕日后会被吃得渣都不剩啊!
进了大门,一个穿着细云锦旗袍的高挑女子,站在丹墀上,静看顾轻舟,眼角带笑。
“轻舟?”她轻轻喊了声,声音温婉慈祥。
这就是顾轻舟的继母秦筝筝。
秦筝筝是顾轻舟生母的表姐,却和顾轻舟的父亲顾圭璋暗通款曲,做了顾圭璋的外室。
那时候,顾圭璋和顾轻舟的母亲刚成亲。
秦筝筝比顾轻舟的母亲早三年生子,所以顾轻舟现在有一个姐姐,一个兄长,还有一对双胞胎妹妹。
而如今,顾圭璋和秦筝筝,带着他们的四个儿女,住在顾轻舟外祖父的洋房里,将这栋楼改名叫“顾公馆”。
想到这儿,顾轻舟唇角微扬,笑容腼腆又羞涩,修长的羽睫轻覆,遮住了眼睛里的寒意。
秦筝筝和王管事都当她害羞。
“这是太太,轻舟小姐,叫姆妈。”王管事提醒顾轻舟。
顾轻舟低垂着眉眼,笑得更加腼腆。
叫“姆妈”?
秦筝筝不配。
“别为难孩子。”秦筝筝和善温柔,接过顾轻舟手里的藤皮箱,“快进来。”
“是。”顾轻舟声若蚊蚋,踏入了高高的门槛。
顾家的大厅装饰得很奢华,成套的意大利家具,一盏意式吊灯,枝盏繁复绚丽。
顾轻舟坐在客厅喝茶,秦筝筝问了她很多话。
顾轻舟将一个乡下少女的羞涩、笨拙、寡言和拘谨,表演得不着痕迹。
秦筝筝“侦查”了半天,终于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乖巧胆小就行,秦筝筝能暂时容她几天。
晚夕,顾圭璋下班回来了。
他下车时,秦筝筝和顾轻舟在大门口迎接他。
他穿着一件玄色大风氅,里面是咖啡色竖条纹的西装,同色马甲,黑色领带,马甲口袋上坠着金表,金表链子泛出金光。
“你阿爸回来了。”秦筝筝笑着对顾轻舟道。
顾圭璋看到顾轻舟,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几分惊讶。
“哦,是轻舟啊。”顾圭璋打量着顾轻舟,“你都这么大了……”
顾轻舟穿着月白色碎樱斜襟衫,深绿色长裙,衣裳特别土气,可她生得清秀,两条辫子垂在脸侧,格外雅致,比城里那些剪短头发的女孩子都体面好看。
顾圭璋很满意。
顾家孩子们的卧房,都在三楼。
佣人领着顾轻舟到了房门口,道:“三楼只剩下这间房。轻舟小姐您先凑合。”
房间隔壁,连接着她异母兄长顾绍的房子,两人共用一个阳台。
顾轻舟试了试阳台的门,可以锁上,就放心住下了。
三楼只有一个洗澡间。
顾轻舟去洗澡的时候,先被她异母姐姐占了,后来又是异母兄长,拖到了晚上九点半,才轮到她。
洗澡之后,她坐在床上擦头发,直到十一点才睡。
刚躺下,顾轻舟就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她在黑暗中蛰伏着,绷紧了后背,像只戒备的豹。
“阿爸那么喜欢她的辫子,我这就把她辫子剪了,看她拿什么讨阿爸喜欢!”
顾轻舟听到了老三顾维的声音。
“我不想剪她的头发,我想划破她的脸,她长了张妖精一样的脸,将来不知道祸害谁!”老四倏然恶狠狠道。
老三隐约也有点兴奋:“阿爸会不会骂?”
“阿爸疼我们,还是疼她?”老四反问。
自然是疼她们了。
她们声音很轻,顾轻舟听得一清二楚,她唇角微动,挑起讥讽的淡笑。
剪刀靠近,冰凉的铁几乎凑在顾轻舟脸颊时,顾轻舟倏然坐起来,一把抓过了老四拿着剪刀的手,狠狠刺向老三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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