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参军,都是过一天算一天。到老还有这样的阔日子,且儿孙满堂,真是没想到。
顾轻舟笑:“您身子骨健朗,许是五世同堂都有。”
司督军哑然失笑:“活那么久,成老龟了。不过,已经够本了,随时走了都能行。
对了轻舟,我写了一份遗嘱,在书桌上,你收着。将来我要是突然去了,你也知道怎么办。”
顾轻舟:“……”
司督军见她沉默,又道:“谁没有这一天呢?”
顾轻舟只得接了过来。
小孩子才满周岁,在司督军怀里玩了一会儿就累了,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这孩子,不怎么爱哭闹,不太像他阿爸。”顾轻舟轻轻接过了孙儿,“雀舫小时候,真的一天也不得安宁。”
她把孙子抱了回去。
司督军的遗言稿,她也带走了。
半路上,她就遇到了司行霈。
司行霈接过了孩子,数落她:“去了大半天,说些什么呢?这么费事。”
顾轻舟:“说点闲话。”
晚夕,孩子们都各自散了,孙儿也被琴心抱了回去,顾轻舟坐在书案前,认真写着什么。
她时常要半夜写写画画。
司行霈这个时候,就会靠坐在床上,听听收音广播,等着她睡觉。
他没当回事。
后来,回房找东西,突然发现了一封遗言,是顾轻舟写的,他整个人手脚都僵了。
身在其中的人,时常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
顾轻舟擅长保养,腰身始终纤细,头发也不见花白,脸上虽然有了点细细纹路,但眼神总是清澈。
她也不怎么生皱纹。
在司行霈眼里,她仍是他的小姑娘。
他没想过生老病死会发生在他们身上,至少不是现在。
他快六十了,仍是腿脚有劲,一口气还能把三个儿子都打趴下,丝毫不觉得自己老。
然而,遗言又是什么意思?
“轻舟是不是生病了?”他心里沉得厉害,坐在床边,在炎热潮湿的环境里,半晌手脚都暖不过来。
若是失去了轻舟,他后面的日子要怎么过?
司行霈想象不出来。
他没有直接去问,而是打电话给司玉藻。
“你姆妈最近去医院做什么检查了吗?”他问司玉藻,“前些时候她说胃疼,后来复查又说没事,你把病例找出来,给我看看。”
司玉藻不知老头又闹什么幺蛾子:“阿爸,你突然要这个干嘛?”
“让你找就找,别那么多废话!”司行霈猛然挂了电话。
半个月之后,司家众人都知道了司行霈闹的乌龙。
所有人都在笑。
顾轻舟也笑得不行。
司行霈也跟着笑了,没事就好,真是吓得他半死。
晚夕,他坐在浴缸里,顾轻舟替他擦背,问他:“要是我哪天先走了,你能像阿爸那样,照顾好自己吗?”
司行霈:“想太多了,我才不会像他一样过得清心寡欲。我要娶十八房姨太太,个个年纪不超过二十岁,把家里弄得花红柳绿。”
顾轻舟重重一巴掌拍在他后背。
这一巴掌很重,显然是动怒了。
司行霈低笑出声。
他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弄得她也是满身的水:“所以,你别先走。你要是先走了,谁也管不住我胡闹。”
顾轻舟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皮随着岁月,已经略微松弛了,有点往下垂。年轻时那些无法无天,都收敛了,如今看人的时候,总显得莫名的温柔。
虽然一身匪气还在。
“行,那就说好了,谁也不先走。”顾轻舟道,“咱们活到八十岁,那时候我头发肯定要掉光了,牙齿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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