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家不比城里大户,为了省点儿灯油,天一黑就上炕睡觉。
明儿要赶早回门,今天晚上必须早睡。
给程五郎煎完睡前最后一次药,林水瑶便站在炕前,弯腰铺着床褥,不小心把枕头底下那张用喜帕子包着的和离书抖落出来。
林水瑶拿到手里,转过身,就见程五郎不知何时已经喝完药站到了她身后。
他虽然病弱,身形却是颀长挺拔,看向她的眼神深邃而沉稳。
本就俊美的容颜被油灯一照,少了白日里的那份苍白病态,平添几分柔和。
“相、相公,你有事儿吗?”险些撞到他,林水瑶往旁边挪了两步。
程五郎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和离书上。
林水瑶反应过来,“哦,我那天晚上顺手搁在枕头底下,刚刚铺床不小心给翻出来了。”
见程五郎抿唇不语,她又道,“以后不放枕头底下了,我藏到衣柜里去,免得弄丢了。”
程五郎问她,“你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吗?”
“不知道。”林水瑶笑着摇摇头,“相公认字儿,相公知道就好了呀!”
话完,将和离书重新包回喜帕子里,放到了衣柜顶层最里边儿,这才转头看着程五郎,“相公你再等会儿,我马上就铺好了。”
临睡前,林水瑶还是不放心,“相公,你明儿真能扛住吗?”
程五郎轻轻嗯了一声,“你别往身上抹东西就行。”
林水瑶觉得很惊奇,“原来你只是受不得脂粉味儿,并不排斥我身上的味道?”
程五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仍是点了点头。
林水瑶拖过一张椅子,把他明天要穿的衣裳整整齐齐叠放在上面,“睡吧!”
程五郎脱了外袍躺下,听到林水瑶钻被窝的窸窸窣窣声,他突然翻个身,看着她,“等从你娘家回来,我便教你认字。”
那张和离书,她藏得很好,却至今都不知道其中之意。
程五郎自知身子骨撑不住出去做事儿,他现今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教她认字了。
“那我每天晚上学。”林水瑶答应得爽快。
来到程家以后,她发现除了公婆和二房两口子,其他人都认字儿。
她以后是要出去赚钱的人,若是大字不识,路又如何走得远?
程五郎不解,“为什么是晚上?”
“因为白天要想法子赚钱给相公治病呀!”林水瑶侧过身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村里所有人都说程五郎这病没得治了,可林水瑶觉得,不是没得治,而是没钱治。
镇上的大夫治不好,不代表县里的治不好,县里的治不好,不代表府城省城的治不好。
而要想请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就得花大价钱。
要花钱,就得想法子赚钱。
公婆即便有些家底,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相公每天的吃食和汤药,全都是钱堆出来的。
现在又添了林水瑶一张嘴,她哪好意思再闲着。
程五郎没想到刚过门两天,小媳妇儿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了一下。
等回过神,就见林水瑶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呼吸很轻。
程五郎坐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又伸手将她落在面儿上的头发丝拨开。
余光瞥见她那边的炕头柜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他伸手取了过来,就见是个鞋样,不管是从款式还是尺码来看,都是给男人做的。
程五郎下意识地将鞋样放到自己脚边比了比,大小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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