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了饭,众人移至大厅,宋铭承让下人退下后,便从怀中拿出一纸契约来,“二哥二嫂,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房契上写的也是你们的名字,你们拿着。”
二郎和罗云初面面相觑,自从老三当县令后,这银子来得也太快了点。虽然他们这里是小县城,但这三进的院落,不说三百两,两百两是肯定要的。
犹豫再三,二郎还是决定直接问,“老三,你该不会向县衙里头伸手了吧?”二郎不知怎么说那个词,只能含糊带过。
但除了他,几个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他所指的是啥意思。
宋铭承有点啼笑皆非,“二哥,你想哪去了?我像那种人吗?”咋每一回他拿银子出来,二哥就吃惊一回呢?看人家二嫂,多镇定啊,从头到尾都是淡定的表情。
其实他误会罗云初了,她心里也吃惊着呢。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这真的只是灰色收入,而不是黑色收入?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果然是真的么?
“老三,路要一步一步走才好,莫要被此时的富贵迷花了眼。”罗云初语重心长地说,当官确实是门赚钱的营生,而他根底浅显,她怕他操之过急,留下什么把柄,自毁前程就不好了。
宋铭承听了好气又好笑,心内充满了感动,他的兄嫂真是,真是……若是一般人,得了如此大的好处,恐怕早就语无伦次地感谢他了吧?而他的二哥二嫂却在担心他……
“放心吧,这回我手头宽裕,不过是朝迁发的两季俸碌等等到了,加上文山书院送来了一笔束修,就差不多有五六百两了。”老三细细地和哥哥嫂嫂交了个底,以免他们提心吊胆的。前头他考中了一甲榜眼,连带他恩师的行情也跟着水涨船高。文山书院,明州有名的书院,也邀请他去做馆,却被他以年事以高的理由推拒了,不过他倒是介绍了周铭承去,希望他为本藉书生做点贡献。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是应该的。再者文山书院离得也不算远,遂宋铭承倒是真去上过几回课,后来因为县务繁忙,便推了。但每个月学生考试的卷子还是会送来,他都抽时间一一详细批改。当时他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却没成想,每年还有六百两的束修可拿。
宋铭承的一席话,直听得罗云初羡慕不已。他这项工作有点像是现在的兼职教授,一年就有几百两银子收入了,收入相当丰厚啊。果然,有知识的人在哪待遇都是高的。
如此一来,二郎便放下了心。宋铭承把房契给了二郎后顺便叮咛道,“二哥二嫂,这房子你们对外就称是自己买的便好了,不用把功劳归到我身上,明白吗?”
两人都不是白目的,自然晓得里面的厉害关系,点头应了下来。二郎一向是个木枘的,而罗云初自个儿又不是大嘴巴之人,答应了不会说出去就不会说出去。
余氏笑着插话道,“好了,可算收了。我还想着,这三进的院子,你们再推来推去,我便自个儿收起来,留给我女儿当陪嫁去!”
话方罢,余氏对着罗云初又说道,“二嫂,你不知道吧?你们这院子紧挨着咱们院子喱。”
“那敢情好,日后咱们串门儿也方便啊。”老三真是有心了。
余氏一听,笑着追问,“二嫂,你们啥时候搬上去啊?到时我让人来给你们拉行李。”
罗云初一想到家里地里的一摊事,叹了口气,“唉,早着呢,等开了春后吧。”
那头老三和二郎也聊起近日来城里流民流连不去的烦恼,以及县里一些穷人的接济问题。县里镇上同样还有一些人是没有地的,光靠做些小买卖维持生计。今年的生意也不好做,大伙都节衣缩食地凑合着过一年呢。但也有一些,连基本的御寒物品都没钱买的。如果他这做县令的不理会,指不定整个冬季下来,有好些人都给冻死了。
这边罗云初妯娌俩在谈话时,也会留意男人那边的情况,罗云初听着老三的问题,暗自思索了下。
以古代这种环境,每年冬天总要死几个人的,去年天气还没有今年严峻呢,他们青河县都死了八个人。朝廷方面虽然也明白这避免不了,但每回各省各县统计上报后,按例都会被斥责一番的。有些运气不佳死亡人数众多的省县,指不定管着的那位就被摘了顶戴花翎。
这两年当今恐怕烦着呢,去年到今年上半年又是旱又是涝的,还有地龙翻身!民生生计都尚未完全恢复,众多官员都是挟着尾巴做人,就看谁倒霉撞到枪口上了。
想明白这层,罗云初也挺担忧的,现在宋家就老三这根苗挺起来了,可不能随便蔫了才好。她想了想,古代帮穷人和乞丐度过寒冬无非就那么几种方法。粥棚已设,每日都会有人在那施粥的。正因为如此,那些乞丐流民都围着粥棚找了个栖身之所。不过因为大多数粥棚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甚是简陋,根本就避不了风雪。
炭也送了一些过去,每日都会点上几炉,一点上就是一群乞丐流民围着。不过因为是在外头,风大,撑不了多久便灭了。御寒的衣服怕是难了,如今生计艰难,谁家不缺衣物的?
唯今之计,便只能在两点改善一下,希望有所帮助了。一则是在县里找几处还算结实的空屋,收流那些个流民和乞丐。二则是拿些少许的银钱出来和农民购买一些稻草放在空屋子里,每晚再摊派一些木炭过去。粥棚是一定不能断的,再召集县里的大夫定时定点地给他们诊一回脉,确保他们的性命安全。待这一寒冬过去,便功德圆满了。
晚上罗云初和二郎说了后,二郎次日便和老三说了。老三听了,觉得很可行,看着一脸与有荣焉的二哥。老三暗忖,家有贤妻,亏得了二嫂,若不然二哥如今指不定还窝在宋家大宅的破泥屋里呢。复又叹道,若他二嫂是当家的就好了,有她在,老家乱不了。他也不必时常担忧老大一家是不是又出什么状况了。
罗云初提到的,还有一些宋铭承想到的,他都一一落实下去了。效果立竿见影,往年在最冷的月份里,青河县少少都要冻死七八个人。这回直至开春,青河县也只出现了一个死亡人数,还是因为那老头年纪大了,前两年的饥寒交迫把他身体的底子都折腾坏了才捱不住的。
数据报上去时,新任知府大人魏知山正在大发雷霆呢。据不完全统计,上报上来的死亡人数高达三十人!要知道,明州历来被冻死的数目最多也只是四十人而已。而如今还有几个县尚未上报,死亡人数就高达三十人了!他现在不求有什么亮眼的表现,只求这死亡人数不要捅破了四十这个记录就成。这帮混账要捅破天了,若他吃了挂落,这帮家伙一个也别想讨得了好!魏知山气呼呼地瞪着眼前的那张纸,觉得这个三十一真他娘的刺眼。
所以当青河县的数据报上来时,真如一场及时雨,极大地缓解了他的压力。一个人!只死了一个人!只要另外两个县的死亡人数不超过八个,那么这场危急就算解除了。想到这,他忙让下属去联络下头的人。不过青河县这么小的伤亡人数还是引起了他的疑惑,若这宋铭承有好的防寒扶贫方法为何不早些上报与他?若每个县都如青河县一般的话,那死亡人数是不会超过十个的,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在当今面前大大地涨一回脸了?要知道,这些都是政绩啊。
想到这,他忙招人来问了。得知去年年尾的时候,宋铭承的确来过,而且还不止一回。每回都没被知府接见。原来,魏知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在他看来,宋铭承是个靠裙带关系起家的家伙,他特看不起,因此一上任就给他来了几个下马威。现在想来,他悔呀,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经过此事,可以看出宋铭承这个县令的确有两把刷子。去年上半年,周墩迟把县务处理得一团糟的事他也是知道的,比起姓周的,宋铭承无疑更适合这个职位。魏知山是个上进的人,虽然有时会释放一些个人情绪,但不妨碍他欣赏一个下属。
这回宋铭承这个青河县令在他上峰面前可是狠狠地涨了一回脸,也给新上峰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刚过了十五,二郎就到邻县灵沼领了十来个长工回来。灵沼人多地少,许多人呆在家乡都吃不饱,纷纷到邻县去做长工或短工或找一些活来干。因为二郎不费什么力就弄回来了十来个长工。
罗云初早让二郎找人在大门靠南那加盖了几间泥屋,给长工住的,用料自然没有之前的讲究了。一间大的正屋,正屋里用的都是大通铺,旁边给他们加盖了一间小厨房和澡房。至于厕所,罗云初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不加盖了,盖那么多厕所薰得四处都是那种味道。等这些地播种下去,他们二房就搬到县里了,让长工用着他们原来那个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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